第9章 第8章

“您要是这么想也行，就是不知您上不上套？”宁晨将药盒递给她，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态度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江奕寒接过药盒，翻找着上面的生产日期检查。宁晨见状眉毛立刻倒竖了起来，“江老板，好歹等我走了以后您再检查。几块钱的东西，我还能买个过期的给您？”

        江奕寒嘴角像是有两个隐形的钩子向上牵引着，自从见到宁晨，就没有收回去过。将药盒重新递给宁晨，江奕寒淡声道：“你帮我吧。”

        点点头，宁晨低头认真地拆着包装盒。她皮肤很白，因为来回奔跑，即便是深秋，她脸上也沁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在银白色灯光的照耀下，江奕寒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泛着银光的细小绒毛，不是距离得近，倒是很难发现。

        “手给我。”宁晨一通忙活，好容易将药膏取出来。

        江奕寒往上撸了撸袖子，露出一小节手臂，瓷白的肌肤更加凸显出手背上的狰狞。因为没有及时上药，被烫伤的部位已经是大片的红，有点泛黄的水泡浮在上面，样子有点可怖。

        宁晨一皱眉，咧嘴咬牙，“你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你说什么？”江奕寒厉声问她，不知为何，她发觉自己莫名对这个女孩儿有一份难以言明的包容力。

        “没。”宁晨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将膏药涂在江奕寒手背上，低头轻吹了吹，生怕弄疼了她，“你应该早点去医院看看的。”她曾经也被开水烫过，那种刺痛感，直通脑壳。

        “没事，小伤而已。”江奕寒不以为意，语气轻飘飘地回应，她低头看着自己肿成猪蹄一样的手，眉头都没皱一下。

        涂好膏药，宁晨抬头看她，两人脸对着脸，呼吸相融。

        除了前女友季若语，江奕寒还没和谁这么亲近过，稍稍向后撤离了些距离，脑袋靠着椅背，问：“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你眼睛里有花。”宁晨在她们警局被誉为警花，长相上没得挑剔。

        反应了几秒，江奕寒白了她一眼，不留情面地回应，“那把它戳瞎。”

        宁晨：“······”

        论狠心还得是江老板，想她在警局时不知多少人争着想当护花使者。嘴角横着向脸颊两边一撇，宁晨道：“花又没招惹您，江老板不用这么无情吧？”

        江奕寒的笑不露齿，眼睛微微眯缝着，像放电一样。

        宁晨禁不住哆嗦了下，直起身体，将药膏放回盒子里，“想不到您细皮嫩肉的还挺能抗疼。”

        江奕寒听闻但笑不语。她小时候因为家庭突遭变故，不得不担起照顾妹妹的担子，后来妹妹失踪，为了寻找妹妹，她勤工俭学，毕业后刚开始步入社会，也吃了不少苦头。江奕寒瞥了眼宁晨身上的工作服，清洁工的工作，她也曾做过。

        细皮嫩肉的肌肤，她是在做了酒吧老板娘以后才养回来的。

        “说吧，你忙前忙后地一顿折腾，想要什么好处？”整理好衣袖，江奕寒好整以暇地问。

        提到正事，宁晨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想起徐经理临走时那张紫黑的脸，问道：“您刚刚批评徐经理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江奕寒并不打算回答她，有史以来，她还真没见过有谁胆子像宁晨这么大的，不仅让老板给她做翻译，还明目张胆地跟她打听别人的事。

        真不知道这女孩儿是单纯还是脑袋里少根筋。

        不过可爱倒是真的。

        江奕寒把她对宁晨的包容和些微喜欢归结于宁晨性格跟她妹妹相像。

        爱屋及乌而已。

        “都是同事，关心一下嘛。”宁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江奕寒看着她，想起了一个表情包，弯弯的眼睛，嘴巴一笑占据了大半张脸。

        “从下周一开始，清洁工的工作你就可以不做了。”顿了下，江奕寒左手指尖轻点着下巴为难道：“不过你原来的岗位已经被新来的员工顶替了，除了清洁工，我一时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职位更适合你。”

        “江老板，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再说，我二十几岁貌美如花的一小姑娘，您就让我去当‘所长’，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宁晨想起每天都要清理洗手间，头就突突得疼。

        “过来。”江奕寒拍了拍宁晨的肩膀让她靠近一些。

        “干嘛？”一脸委屈地低头，宁晨粉嘟嘟的脸颊因为瘪嘴而鼓了起来。

        江奕寒伸手捏了捏，笑道：“看看你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哪有女孩子这么夸自己的？矜持都不懂吗？

        脸颊上感受到疼，宁晨猛地后退躲开，揉着自己的脸颊抱怨，“得亏我这是原装的，不然被你这么一捏，不得变形啊？”

        油嘴滑舌的。江奕寒无奈一笑，没再跟她扯皮，肃着一张脸问：“你今晚刚进入那个包厢时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同？比如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反应？”

        经她这么一提醒，宁晨顿时瞪大了眼睛，问：“你也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江奕寒追问。

        “就是一股怪怪的味道，一点点侵入身体，没一会儿我觉得浑身有些燥热，心里痒痒的，想······”宁晨戛然而止。

        江奕寒盯着她看了会儿，干脆帮她补充道：“想入非非了？”

        “昂。”宁晨脸颊莫名染上一层绯红，就像可口的水蜜桃。

        想不到向来没皮没脸的人竟然还会脸红。江奕寒拿过桌上的资料翻看，漫不经心地问：“之前没谈过恋爱？”

        宁晨：“没。”

        江奕寒点点头，也没再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确定了之前包厢内异样的感觉不是自己敏感，江奕寒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右手稍稍抬起正准备拿起桌上的笔时，江奕寒目光落在被赭石色的膏药涂满的手背上，出了会儿神，道：“我现在还缺个私人助理，你先顶上。等有好的岗位了，到时候你要是表现得好，就让你做。”

        何助理结婚了，家里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也比较多，不可能时时跟着江奕寒四处奔波。江奕寒一直都有要再物色一个助理的想法，但因为始终没有遇到磁场契合的人，所以这事就被她暂且搁置着。

        在宁晨今晚找她之前，江奕寒就已经提早接收到了何助理调查的关于宁晨的资料。普通大学毕业的一个普通女孩儿，单亲家庭，没什么让人起疑的点。

        江奕寒决定用她。

        私人助理？是那种可以时时刻刻跟着老板的那种吗？宁晨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差事，起码对于她了解江奕寒的情况便利了不少。

        看宁晨嘴巴要咧不咧的，江奕寒脸色有点不悦，“怎么？不愿意？”

        “啊，没。”回过神来，宁晨嘿笑一声，问：“私人助理，比何助理的官大还是小啊？”她每次在酒吧遇到何助理时，对方都板着一张脸，虽然长得好看，但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不知道她遇到比自己官大的人，脸色会不会好一点？

        宁晨很期待。

        江奕寒被她的话问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助理还得分个高低？

        “差不多吧。”江奕寒回答了句，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她低头瞅了眼，冲着宁晨挥挥手。

        宁晨收到她的示意，贴心地转身点着脚尖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关好。

        江奕寒一边接电话，一边抬头注视着宁晨缩着脑袋，走路一颠一颠的，像只小萌狗。

        江奕寒看着她，弯了弯眉眼。

        好容易挨过周末，宁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酒吧，仰头望着青蓝色天空中白蒙蒙的小月牙，苦闷地捏了捏酸痛的胳膊。

        就知道那女人没那么好心。宁晨转动了圈近乎僵硬的脖子，欲哭无泪。原本以为马上要换岗了，工作会轻松一些，没想到经理直接将三个楼层的洗手间都分给了她。

        一个楼层的都够她受的了，居然把三个楼层的洗手间都分给她。这还有天理吗？宁晨抓着徐经理想要理论时，对方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我也很没办法啊，秋阿姨和另外一位阿姨临时有事请假，还有两位阿姨因为调休一起回老家了，老板说暂时让你顶替一下，给你双倍的工资。”

        宁晨听了五官逐渐扭曲，徐经理看她那样子，不忍心地轻拍拍她的肩膀，压着声音说：“原本我还猜测你跟老板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敢让老板给你做翻译。”说着他摇了摇头，“看来是我多想了。”

        徐经理是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小伙子，眉毛像两根火腿肠横在脸上。他皱眉时，眉心被挤出一条深深的鸿沟，眼神中流露出对宁晨的可怜，“你脑袋八成是被门挤了。”

        “你才被门挤了呢。”宁晨乜了他一眼，盯着他那张跟电饼铛压过似的大脸，又补充道：“不笑时更像了。”

        抱着酸痛的胳膊离开，宁晨心里想着，等我下周提拔为助理，吓死你。

        但是想到即将要在阴晴不定的江奕寒身边工作，她忽然又不那么开心了。她才来酒吧多久？背地里不知道被那女人整了多少回了。

        宁晨咬牙切齿地抱怨，“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不知道今后谁会那么倒霉成为她的女朋友，肯定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气哼哼地深呼了口气，宁晨想着，真到那时候，她是不是需要发发善心提醒下那个小姑娘，小心她身边的女人是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凌晨四点的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宁晨打了辆车到达她的住所附近。甫一开门下车，凉风裹挟着冷空气钻进衣领，宁晨打了个寒噤，拽了拽领子。

        她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橙黄色的路灯照在她身上，将她落在地上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宁晨想起不知何时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温暖的路灯，照亮我回家的路。

        脖子不自觉地又往领口缩了缩，宁晨感叹：真应景。

        熬了一夜的班，宁晨饥肠辘辘，望见路边的早餐铺已经有热腾腾的烟雾从蒸笼里钻出来，动作比大脑反应得要快一些。她抬脚，一溜烟小跑过去。

        刚出笼的肉包子，一个手掌心那么大。宁晨买了六个，一包豆浆，拿在手里边走边吃。干体力活的人，一口气吃六个包子不算多。

        狼吞虎咽地先吃了两个垫垫肚子，宁晨掏出手机换了张电话卡后，腾出空给孙老去了通电话。

        听筒里有节奏地响了几声，电话被接通，宁晨还未及开口，对面一顿噼里啪啦的炮轰砸了过来。“这才几点啊你就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睡梦中被吵醒容易猝死啊？我以为警局出了什么大事呢？”

        孙老的高嗓门宁晨早就见识过，隔着电话，她都能够想象出来对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将手机拿远了些，宁晨等孙老抱怨完了才回应说：“吵到您老清梦了是我不对，不知您现在回神没有啊？要不您先睡，我这点小情况不汇报也行。”

        “醒都醒了还睡什么睡？快说。”

        宁晨四处看了眼，周围空荡荡连只鸟都没有。放下心来，她才开口一通汇报，“有一个叫周海民的，41岁，南市本区人，经营了一家小公司，名字叫······”这些情况都是她近一周的时间打探来的，自从那晚姓周的在酒吧里闹事之后，宁晨就觉得他手里有料，或许对他们有用。

        宁晨用领口挡住嘴巴，压低声音说：“您可以派人去跟踪调查一下，我估计那女人也已经行动了。到时候您让下面的人见机行事，必要时候做个顺水人情，让周海民领了江老板的人情面，日后也容易在他身上套些信息出来。”

        “我还用你教？你以为你很聪明？”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宁晨愣了两秒，问：“您不就是看中我聪明才把这差事交给我的吗？”

        “我那是看中你傻，呆愣愣的样子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让人放下戒备之心。”孙老心直口快，也不担心是否会击碎宁晨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总之机灵点，表面傻归傻，脑子里面别总装着水就行。”

        “哦。”宁晨挂了电话，瞅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瞬间就不觉得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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