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刚迈进店内，江听云便被里面的图画惊艳到。

        这是一家书肆，从外面看你，门口上方挂着一块横匾，写着富文书斋。没想到里面铺陈的东西这么多。

        书肆里面宽不过五米，进深不过八米，正对门口的墙上却挂满画作，有《万马奔腾图》，有《千峰竞秀图》，有《云岭秋韵图》挂满一整个墙面。左右两侧的墙上各靠着四个八层梨花木书柜，上面满满排列着各类书籍。店铺的正中间由四张桌子拼成案台，上面铺陈着麻纸、藤纸、网纸还有不同材质做成的笔跟砚台。

        店里有好些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书柜旁小心翼翼的翻看书籍，几个穿着打扮稍稍齐整些的书童在桌子旁挑选纸张。

        这个时候造纸技术还不算发达，听江父说洛城的麻纸一刀纸近两百文，一支好用的笔近百文。二三十文一支的笔也不是没有，只是并不好用。

        江听云之前只听说过洛阳纸贵，今天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

        她走到案几旁，踮起脚尖，想细细看看桌子上的纸是什么样，但是身高却怎么也不够，只能努力向上蹦跳着，却怎么也看不着。她不由得有些急了，额头上微微冒出了汗。

        突然身子一轻，竟然是周欣岚蹲下将她抱了起来。原来是周欣岚看到她那副心急的样子，起了怜爱之心。

        江听云刚一进门，店里的伙计就看到了她，见她年纪尚小，穿着破旧，看着并不像买得起店里东西的样子，本想过来将她劝说出门，免得影响到店里的贵客们。

        只是他还没靠近，就看到跟在她身后两个穿着精致贵气的姑娘上前，其中一个还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是一起来的，多年的经验让他敛默地站在一旁。

        周欣岚可能没有抱过小孩子，江听云在她怀抱里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不是矫情的人，她在周欣岚的怀里地扭了两下，调整好位置，伸出手摸了摸案几上的纸，努力区分各种纸的区别。

        “小二，这些纸的价钱分别是怎么样？”江听云也注意到一旁的伙计，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到书肆来，搞不懂应该叫看店的伙计什么，“小二”就脱口而出了。

        一旁站着的苏静瑶听到江听云这么叫人，忍不住笑出声。

        周欣岚听到她的笑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赶忙收起脸上的笑，努力憋着笑。

        江听云听到苏静瑶的笑声和她努力憋笑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出糗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她现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说错话也不丢人。

        伙计听到江听云管他叫“小二”也不生气，浅笑着上前解释说道：“这黄麻纸略便宜些，一刀二百五十文；白麻纸一刀百文皮纸最贵，一刀九百。”

        江家一年的余钱也不过二两银子，这皮纸一刀要了江家将近半年的余钱，当真是贵！

        纸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笔也不是。她又问了一下笔的价格，得知好的笔价格高至千文，普通的笔也要将近百文钱。

        难怪江父在家教习村里的小孩子识字用不上纸，只能在自家的院子左侧挖了一小块空地，填上细沙，给村里孩子讲课的时候用树枝在那上面写着。

        村里的孩子温习课业也是在自家院子里整一小块地，用树枝在那上面练习。

        江景明被寄予厚望，加上江父之前在阳城的学馆教过书，有些自己的私藏，便将自己以前用的笔给他，每日沾水在平整的石块上临摹江父珍藏的字帖。

        想到江父打算年后送江景明到城里的学馆，免不得要给他准备黄麻纸，江听云不由得心里头计较起来，一刀黄麻纸二十五张，以常见书籍的大小为例，一张八开，正常一本书四十页装订成册，单单纸张的成本最少需要五十文。加上人工抄写的费用、抄写时候的废纸率，一本装订成册的黄麻纸书籍价格达到一百五十文，更别说其他纸质的书籍了。

        江听云看完纸，准备看看书架上的书籍，扭头对抱着她的周欣岚说道：“谢谢姐姐，姐姐可以将我放下来了。”

        周欣岚听到她的话，蹲下身子将她放了下来，轻轻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江听云看到她的动作，又再次道了谢。

        江听云仔细看着书架上的书籍名字，除了四书五经外，还有名人诗集、历朝通史、游志、文人笔记等等。江听云将书柜底层的书籍名称看了各遍，发现话本不过寥寥十几种。

        她刚拿出一本打开，正准备看里面的内容，就听到苏静瑶娇俏的抱怨：“这些话本子没什么意思，都是书生考取功名后迎娶名府千金，一点心意都没有”

        听她这么一说，江听云了然，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是能写话本的人了。考取得功名的人，没有闲暇时间写这些，没考取到功名的人要么继续花着家里的钱读书，要么放弃科考这条路子，转而写起了话本或帮书肆誊写书籍，以此谋生。

        这些话本难免寄托了这些书生的郁郁不得志跟对仕途生活的幻想，换句话说就是，这些话本不过是落榜书生的幻想，站在他们的角度，当然得不到女性的喜爱。

        江听云思索了一下，心里便有了想法：话本更多是闺阁女子的消遣，若是能写出吸引她们的内容，想必能够赚到不少钱。自己大学是时候没少看小说、古装剧，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脑子里还记得不少经典情节。

        这个世界的字跟繁体字十分相似，江父教习村里孩子的时候江听云也在一旁学习了不少，江景明房里有好些江父以前的藏书，江听云去翻阅过不少，将里面的字认识得差不多了。加上江听云在上个世界学习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字虽然写得不好，但是工整还是有的。

        江听云心里重复默念数十遍“融梗不是抄袭，融梗不是抄袭”，才说服自己昧着良心赚这黑心钱。

        “伙计叔叔，这白麻纸可否能拆开卖？”刚刚自己管店里的伙计叫“小二”惹来了苏静瑶的笑话，她便改了个称呼。

        店里的伙计见江听云跟旁边两位打扮精致的姑娘好似十分相熟，语气客气道：“不好意思姑娘，您叫我王书生，店里的纸都是按刀卖的。”

        “这样啊可是我身上带的钱只够买三张，您能跟店里的掌柜商量商量吗？”江听云离开江父之前，江父不过给了她三十文钱，这对于江家来说已经是笔不小的开支了。

        若是找江父说要买一刀纸，江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过若是仅仅买几张，江父可能会看在这钱是江听云挣来的份上，咬咬牙花出去，但是回去少不得要挨一顿教训。

        “真的不好意思呀姑娘，这我做不了主，掌柜定下了死规矩就是这样。”在苏静瑶跟周欣岚的注视下，王书生不得不放低姿态，低声说道。

        听他这么说，江听云也不强人所难，她眼眶迅速发红，眼底泛起嘤嘤泪光，看着王书生，仿佛确定了他不会改口，这才撇着嘴，失望地低下头，盯着手上的话本发呆。

        “妹妹你要买这纸做什么？”周欣岚见她这副难过的模样，心底也跟着发酸，蹲下身子，轻轻摸着她的头，低声询问道。

        江听云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相处时间内已经稍微摸清楚这两个人的性格，苏静瑶天真活泼，有些粗神经，周欣岚温柔善良又感性，刚刚她不过试着装了一下可怜，周欣岚果然上当了。

        “我想给哥哥买几张纸回去习字。”江听云抬头，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周欣岚，仿佛下一秒，那眼泪就要落了下来，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

        “你哥哥竟然会写字？你不是乡下来的丫头吗？”苏静瑶惊讶开口，语气拔高了些，引得书肆里的不少人往这边看。

        “静瑶！”苏静瑶的话有些冒犯，周欣岚怕她伤到小孩子的自尊心，赶忙呵斥道。

        江听云不在意她有些冒犯的话，点了点头，眼里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话语里却满是骄傲：“爹爹教过的，我哥哥写字可好了。”

        “每次他跟爹爹来城里，都会给我带糖葫芦，我第一次进城，也想给他带些东西回去。我不知道纸会这么贵。”说着，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

        苏静瑶第一次见到小孩子哭成这样，不吵不闹，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诶，你别哭啊。”

        周欣岚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对王书生说道：“帮我拿一刀白麻纸，分三张给这个妹妹吧。”

        江听云诧异地抬头，有些愣愣地看着周欣岚。她本来就是想要博取同情，但是当自己的目的真正达到了的时候，心底还是涌起了一股歉疚。

        周欣岚见她脸上挂着眼泪，有的已经干了，留下浅浅的痕迹，心疼得出帕子，帮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别哭啦。”

        不多时，王书生就将整理好的白麻纸扎好，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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