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局
在前厅相谈甚欢的三个表姐妹见计秋回来，都向她问好。池颖注意到计秋的眼眶有些红，拉了一下身边的池言秋示意她看看她娘怎么了。
池言秋看她娘红着眼，一着急就当众问了，“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我修理他！”
“你这孩子，我只是很久没回池家，看到些熟悉的人就想落泪。”
原来没事啊，池言秋信了她娘的话，重新加入池颖与池逸墨的谈话，星云森林的事她怎么能错过。
“那你可要多住一段时间。”罗华托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的说，“秋姐儿也大了，该定下亲事才是。梁州家族子弟除了那柳家的，都不错。”
池颖这边，对话也进行到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方。
“那时，在灵湖的一边出现了身穿白色广袖裙的姑娘......”
白色广袖裙？不会是阿然吧，那她当时就是没看岔眼。
“颖表姐我们去芙蓉街走走，我来的时候看到好多铺子开着。你也该添些衣裳首饰，那么素净可不行。”池逸墨讲完她在星云森林遇到的事，就被池昱河叫去练武场了。池言秋不想在前厅呆坐，就想出去转转。
又一个出门的理由，天助她也。
“是该添些东西，我知道一家做衣裳的店铺件件都是精品，我带你去。”
“娘！我跟颖表姐出门添置些衣裳，很快就回来。”池言秋不等她回答就拉着池颖跑出前厅。
“真是急性，我又不是不让她去。”对这个不拘小节的女儿，计秋深感丢人，“还是颖姐儿好，知礼又端庄。”
夸赞自己的女儿罗华自然是高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颖姐儿也是有些毛病改不掉。”
两人又开始长达几个时辰的谈话。
“颖姐儿，你说的那家铺子叫什么？有什么说法吗？”路上有些无聊，池言秋就想多了解些梁州的文化。
“叫玉裳阁，因只做女子衣裳而女子如玉。性温和，心剔透，就叫玉裳阁了。”这名字还是她起的呢。
“定州的女衣铺子都叫女衣坊，没你们这么讲究。我们那卖点心铺子的招牌倒是不含糊，叫什么十里香。我只当那是胭脂铺，进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是卖点心的。”
“定州民原来还有这般心思灵巧的人，去那买点心的人很多吧？”十里香，这个起名的风格有点像之前帮过她的一位。
“别提了，最近定州乱得很平常都没人出门。旱灾那么久王室都没有给出赈灾的银子。部分流民都往城中心去，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先不说这些。”池颖指着她身后的那间铺子，“玉裳阁到了，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店铺，董掌柜一眼认出池颖，想上前亲自替她挑选却被她用手势制止了。她只好让办事麻利些的侍女给她们介绍新推出的衣裳。
池言秋选了件月白的对襟襦裙到店铺二楼的更衣区试衣服，池颖趁此吩咐董掌柜，“帮我寻几根银针来。”
“是。”董掌柜让底下的侍女去找，并将徐家的事跟池颖汇报，“主子，徐家二少爷贩卖孩童另有隐情。那些被买的孩童会被带去后院的温泉，有的再也没出来过，出来的都会被徐家卖出去。”
应该是跟徐家的秘宝有关，“去探查一下徐家卖出去的孩童知道些什么，盯紧徐家，不要松懈。”
“池颖，你看我。”池言秋换好衣裳从楼上下来走到池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适合我吗？”
“很适合。”池颖以为月白不能衬出她的容颜，没想到意外地合适，“先装起来吧，再去试几件。”
“你跟我一起。”这次出门主要就是替池颖挑衣裳，她可不会放过池颖。
池颖只能跟着她一起选了几件，到结账之时池言秋才发现这么几件衣服加起来竟要千两银子。她提着自己装衣裳的木盒有些痛心，“不愧是梁州，我还是在定州比较适应。”
“物有所值了，这些衣裳可是用云蚕丝做的。”回渝水苑将放在木盒底的银针泡在夜然花蜜中，这样一切就都安排好只等宫宴了。
悯州徐家，外厅烧着纸钱，仆人哭天抢地。大房后院倒是无任何哀痛的迹象，徐家家主徐烁闭着眼睛听身边的歌姬唱曲，他夫人莫氏在一边磕着瓜子，一副不理家事的样子。
“老二死得真是时候。”徐烁睁开眼，屏退歌姬向莫氏说道，“集慧坊难逃嫌疑，圣殿也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可不好说。”莫氏依旧磕着瓜子，“程扶林的目的从来不是权，你都没来问我一声就递信给他，怕是已惹得他不快。”
“夫人说笑了，他不要权早死在王室手里了。”
“死？未必。”莫氏将瓜子壳往地上一扬，“你别忘了，他跟藤林旭可是一起住过几年的。他们以前的关系如何，我可比你清楚。且不说很多事都是程之鸿那个畜生做的，与程扶林无关，单凭他是灵宗后人就足以让王室留他性命。”
“夫人说得也是，只是那温泉下的阵法真的能破吗？”这么多孩童进诛灵阵，每个都被吸收得骨头都不剩，那秘宝究竟是什么？值得一个阵法师用魂灵去守护。
“徐烁，想要活着就别在心里想这么多，也别想着自己能一飞冲天。南祇，很快就要开始它的灾难了。”
莫氏是徐烁捡来的，那年他还是个小守卫。在城门外巡视时发现了满身是血的莫夫人，她不肯告知名字只告诉他，她姓莫。在她的谋划下，徐烁成功当上了副州官。但莫夫人就此打住，没让徐烁再往上升官。
在徐烁当上副州官的第二年他提出娶莫夫人，他明白，莫夫人不爱他。但徐烁也只是为了她的智慧与谋略才娶她，两人心知肚明，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
“这个诛灵阵一定要破。”这还是个小的阵法。要是换当年灵宗宗主画，整个南祇都会陷在阵中。只要拿到那个人留下的东西，她就能打开南祇与北怀的通道，凭什么苦难都要南祇来担！
夜色如水，只有远处的一两盏烛火发这微弱的光。
着一身浅黄衣裳的人闪身进了药阁，何掌柜对她的到来并不惊讶，他从柜中掏出一包银子交给那女子。
“行啊，何掌柜。”她掂了一下那包银子的重量很是满意，“看不出来，你一个医者会买凶杀人。不怕脏了你那双救人性命的手？”
“既然拿了银子，就快走。”何掌柜熄了墙角的一盏蜡烛，提着纸灯笼往药阁外走。
“不要这么冷淡嘛，下次要杀谁，记得找我哦。”说完，那女子翻出窗户在房檐上轻跳几下就失去了踪迹。
何掌柜回到家，点上灯盏才发现在还有两个人坐在桌前。
“见过坊主，赤月大人。”何掌柜拿灯罩罩住那盏烛火，摆在桌上。
“何掌柜，徐元是否跟你有过节？”
“坊主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吧？您可能不知道普通百姓想要一个公道有多不容易！”何掌柜有些激动，“去年宫宴，徐元来梁州供奉悯州的税。他在药阁拿药之时看上了同来抓药的一位小姐，那是我的病人，就要治好了而且马上就要成亲。那禽兽知道她要就要成亲还装作很惭愧的样子走了，我也以为那只是哪家不懂事的纨绔。第二天早晨，有人说西街死了个女人是我的病患，我跑去看是那个昨日来抓药的小姐，她被......”
“我将实情转告给她爹娘，托集慧坊里的熟人帮我打听那个禽兽。但这案子归悯州判决，徐元竟然说是她勾引在先，他只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这案子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她爹娘心灰意冷再这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这个徐元确实该死，只是何掌柜不必出手她也会解决掉这个畜生，“何掌柜跟我合作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品性，等他回了悯州我自有方法对付。”
“对付得了一个徐元，以后还会有张元，李元。坊主你也看到了，百姓是最容易被上面的人利用的。不明真相就张着嘴，说出刀子般话往人心里扎。那姑娘要是活着，也会被流言逼死。他们跟那姑娘一样都是百姓，明明牵扯到他们的利益却事不关己，装作没发生过。”
池颖无法反驳他的话，何掌柜说的是事实。
“人出生时心中就有一团火，经历过人情冷暖后，大多数人将它冰封，一小部分人被那团火燃烧殆尽。只有几个人能带着心中的火一直走下去，如果可以我愿做被燃烧殆尽的人，至少能融化一些人心中的坚冰。”
回到渝水苑，池颖还在想何掌柜的话，纠结着到底该不该瞒下这件事。瞒下，王室与悯州不好交代；不瞒下，何掌柜一定会死的。
赤月知道她在犹豫，但风姑娘那边今天总要交代清楚，“主子，还要风明玉往下查吗？”
池颖揉着眉尖，良久才回答，“不必查下去了，让人看紧何掌柜别让他去官府自首。”杀人偿命，这在南祇律法里是明确规定的。
圣殿搜城后的日子犹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中秋宫宴的日子。
池颖卯时就收拾好东西，就等着罗华来喊她了。这可是最关键的一天，半年筹谋不能白费心思。今天来找她麻烦的估计也不少，池颖装了几个新鲜柿子在宽大的袖子里防身。
卯时过半，罗华来叫她。池颖推开门还让罗华吓一跳，服饰郑重，没有晚起，这还是她女儿吗？
“娘，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宫门就要开了。”池颖先走一步，她娘有修为可以跟上不用担心。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苏慬，昨晚跟他说了千万别去宫宴，他被认出来是要抄家的。他嘴上是答应了，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池颖与池逸墨坐一辆马车，小辈们要先去圣殿前拜过才能入宴，跟长辈的流程是不一致的。进仁和殿后就是装装样子，先是武艺比试再吃饭。
圣殿今天两边的侍卫较少，应该是分派到别的地方去了。程扶林到是跟试炼前一个样，假笑挂在脸上，刀剑藏于身后。程扶林看见池颖冲她一笑，看得池颖直起鸡皮疙瘩，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打算。
但他并没有给池颖找麻烦，一个小家族的小姐倒是来挑衅她。
“呦，今年谁来了？废物，当初在白云书院多凶啊，现在装什么装？”
这人谁啊，嘴臭人还丑，没半点家教。
“你哪位啊，要跟我比划比划？”
“可别吧，把你打残了我可赔不起，还要遭池家报复......啊！”
池颖将一个通红的柿子直接糊在她脸上，可惜了这么甜的柿子，她还一个没吃呢。
“你这个！啊！”
没等她说出后半句，池颖又糊了个柿子在她脸上。
“我说这位柿子小姐，我不记得你是谁，你也别来找我麻烦。会投胎是我的错吗？我还有很多柿子，你尽管来，我尽管糊。”
想要找池颖麻烦的部分贵女彻底打消念头，不愧是从宫宴黑名单的出来的。
“好，你等着！”那名被糊一脸柿子的姑娘丢下狠话，捂着脸跑掉了。
“长安啊。”池颖搭着一边瑟瑟发抖的白长安说道，“你也看了不少话本，多少配角都是这样说的，结果死得最快。”
贵女们都只当没听见，不要理她，这人背景太可怕。人群外的藤禾有些意味不明地盯着池颖，一个外臣之女，凭什么比她这个公主还要恣意。
“二公主盯着池颖干嘛？”柳臻虽讨厌池颖也不至于暗地里下手害她，这藤禾她见过一次，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什么，羡慕别人命好，会投胎。柳小姐不羡慕吗？”
这话踩到了柳臻的痛处，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小姐，今日宫宴可不要乱走动，你爹可是会生气的。”
柳臻气不过，又不能在这儿跟王室公主争吵，就直接越过藤禾先进了仁和殿。
“黄莺。”藤禾先退到一边悄声吩咐她，“你去找刚被池颖拿柿子糊脸的姑娘，就说柳大小姐找她。”
局已打开，结果只能是她赢！
－－－－－－题外话－－－－－－
两更合一会不会看得爽一点？当然今天是例外，感觉这两章断开不太好。
看出何掌柜的原型是谁笔下的人了吗？
他的原型是鲁迅先生笔下的提到的人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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