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撑腰(已修)
顾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睛有些浑浊,她拍拍顾筠的背,“都嫁人了,别跟小姑娘似的。”
裴殊在这儿,顾老夫人也不好问太多,不过看顾筠的样子,不像受什么委屈的。
她本来不同意这门亲事,裴殊烂泥扶不上墙,但顾筠觉得与其进宫或是入王府,还不如嫁给裴殊。
至少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
顾老夫人倒不担心她进门受徐氏摆布,只是不愿意她花一般的年纪就过这种日子,怎么对夫君半分期盼都没有,嫁过去和守活寡有什么两样,她才多大,可再想,世上本就没有两全的法子。
庶女的桎梏太多,不能要求裴殊样样出挑,顾筠看重正妻和家世,就不能要求别的。
顾老夫人给顾筠擦干净眼泪,“别哭了,大喜的日子。”
洞房花烛夜裴殊出门饮酒彻夜不归,顾老夫人知道顾筠受委屈了,可事情都发生了,再追究只不过是弄得谁脸上都不好看罢了。
顾筠吸吸鼻子,“我没受欺负,只是见到祖母开心。”
裴殊不好打搅祖孙俩相聚,借口去外头透气,在院子里看了半刻钟的玉兰花,顾筠出来了,几个丫鬟远远跟在后头,顾筠补了妆,根本不像哭过的样子。
裴殊只觉得诧异,他记得敬茶那日,还有那天晚上,顾筠眼睛都是红红的,像兔子一样。
顾筠道:“祖母睡了,就不用过去了……祖母以前很照顾我。”
没有老太太护着,顾筠很难出那么多风头,就算优秀拔尖,也不能显露出来。
一个庶女,若是没这点名声,估计就是潦草一生。
大概能凭着一张漂亮脸蛋进王府,跟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
没等裴殊说话,顾筠就冲他笑笑,“我带你去见我姨娘。”
顾八郎养在李氏房里,原本她是无法养育孩子的,但是顾承霖体弱,常年泡在药罐子里,顾夫人怕出什么事,就许李氏自己养。
李氏很好看,年纪虽大,可风韵犹存,不然,也生不出顾筠这么漂亮的女儿来。
顾承霖脸色苍白,人瘦瘦小小,却不怯懦,喊了声姐姐姐夫,裴殊翻了翻,从身上摸出个金锭子给他。
李氏看见裴殊十分惶恐,侧着身不肯受他的礼。
裴殊道:“娘,这礼您应当受,若不是您,我哪儿能遇见阿筠这么好的姑娘。”
顾筠也只是在私下无外人时才会喊她娘,裴殊竟然唤了她娘,李姨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顾筠原本想哭的,可看两人这样,就忍不住笑了,出阁前姨娘总说裴殊靠不住,要自己多存钱,赶紧生下孩子。
这才一句话,就成好孩子了。
裴殊道:“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对阿筠,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看的出来在顾家真正疼顾筠的只有顾老夫人和李氏,让他真正当作长辈的只有她们二人,至于那些话,绝不是随口胡诌哄人开心的。
但顾筠只当他是随口说哄李氏开心的,三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顾筠借口让顾承霖带他去府上转转把人支开,跟李氏说了会儿私房话。
李氏不是空有脸蛋的草包美人,她能生下两个孩子自有她的为人处世道理在的,裴殊一走,她就止住眼泪了。
“你和娘说实话,在裴家过的如何?”
顾筠道:“真的挺好的,那日敬茶,父亲给了三千两银票,婆婆送了一对玉镯,我现在管着中馈,娘您就别担心了。”
李氏道:“你知道娘问的是裴殊,他对你可好?”
顾筠愣了愣,大婚当晚裴殊一夜未归应该传遍了,她一夜未睡,李氏估计也担忧了一夜。
想了想,顾筠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说的他会听,这三日,夫君没出门,敬茶那日他来得晚,父亲罚他跪祠堂,我去求情了。”
“娘,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不会在裴殊身上交付真心。”顾筠握住李氏的手,她就不把裴殊有隐疾的事说出来了,“我现在好好管家,多存银子。”
李氏点了点头,“生下孩子才是要紧事,知道么?”
“女儿明白。”
裴殊跟着小舅子在外头小花园转着,顾承霖一边指路一边介绍,时不时还能引两句诗。
若不是体弱,这孩子或许像他姐姐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体弱,才得以这么聪慧机敏。
裴殊道:“你已经启蒙了?”
顾承霖道:“阿姐教我读的书,母亲说我体弱,不宜过早去学堂。”
母亲指的是顾夫人,庶子也娇贵,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所以都是顾筠教他读书识字。
裴殊道:“你阿姐很厉害,会读书学问好。”
顾承霖赞同地点点头,“阿姐什么都会,什么都好,姐夫也很好。”
裴殊笑着问:“我都哪儿好?”
顾承霖挠挠头,说不出来,他不过是意思意思,谁知道裴殊就当真了。
从李氏院子出来,顾筠去寻裴殊和顾承霖,人没寻到,就在南边的小花园撞上了顾槿和顾宁。
正是早春,小花园一树茶花,正含苞吐蕊,树叶是嫩绿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上,树影斑驳。
三人行了半礼,本就是自家姐妹,不在乎那么多虚礼。
顾槿先开的口,“还未向四姐姐道喜。”
顾筠道:“多谢。”
顾宁也赶紧贺顾筠新婚之喜,在她看来,裴殊玉树临风,是位好夫君。
但顾槿不这么想,她觉得顾筠嫁的人糟糕透了,“四姐姐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前几天母亲还问过我的婚事,一位是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一位是户部侍郎的家的公子,依四姐姐看,哪个好一点呢?”
顾槿笑得和蜜一样甜,她说的都是上进的有功名在身的人,家世更是锦上添花,还要亏了顾筠的好名声呢。
顾筠道:“婚姻大事有父亲母亲做主,不必问我的意思。”
顾槿伸手拂过粉红色的花苞,“也是,若是四姐选一定选忠勇侯府,不过我倒是觉得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好,学问好,人也上进一些。”
顾筠淡淡地看着顾槿,她不就是想说裴殊空有家世,实际就是个草包吗。
虽然说的没错,但是裴殊是她的夫君,再草包也不是顾槿一个小姨子可以编排的。
刚要开口,就看见垂门进来一大一小,裴殊道:“六姑娘既然诚心实意地问,还不如来问我,你四姐哪儿知道这两人如何。”
“忠勇侯府的二公子特别听他娘的话,他娘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那个户部侍郎的公子还未及冠,屋里就有好几房妾室,依我看,哪个都不行。”裴殊拍拍顾承霖的小脑袋,“去找你姐姐。”
顾承霖跑着扑到顾筠腿上,穿过人群,四目相对,裴殊冲着顾筠笑了笑,然后慢慢走了过去,“回去找你不在,丫鬟说你来这边了。”
顾槿脸上挂不太住,她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四姐夫,裴殊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反正他不着调,说什么做什么随自己心意来。
顾筠道:“你俩这是去哪儿了,都不见人影,一会儿该用饭了。”
吃过饭也该回去了。
“承霖带我四处转转,忘了时间,”裴殊低声道:“没怪我多话吧。”
“才没有,”顾筠扯了一下他衣袖,“走吧,去正厅,六妹七妹,一起过去吧。”
顾槿吃了个哑巴亏,被裴殊讽刺一顿比什么都难受,他自己什么都不行,还好意思说别人。
这回李氏也来了,回门一趟,她并未和女儿待太长时间,短短两个多时辰,顾筠就要回去了。
顾老夫人叮嘱一顿,顾筠眼眶又红了,裴殊发现,他这夫人还真是水做的。
离开平阳侯府,李氏还悄悄让人送来一个木箱子,里头装的是顾筠爱吃的点心,只有当娘的记挂这些。
祖母私下塞给她五百两银票,说高门大户,规矩多,让她万事小心。
上了马车,顾筠抱着箱笼忍不住掉眼泪,有些苦楚只有嫁了人才知道,裴殊递过来一张帕子,“可别哭了,以后还会常常见到的。”
谈何容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儿有出嫁女常回家的。
顾筠把眼泪擦干净,她不该在裴殊面前哭的,她是嫡妻,该大方得体,张弛有度。
不过,顾筠今日该谢谢裴殊。
她把帕子折好,握在手心里,“今日多谢你。”
在顾家给她撑腰。
裴殊故意把话岔开,“谢我什么,你六妹的事?”
他道:“你别嫌我多话就成,不过那两位的确不是什么如意郎君。”
原身常混迹街上,什么都有所耳闻,裴殊不算胡诌。
顾筠瞪大眼睛,点了下头。
裴殊伸手揉了揉顾筠的脑袋,温声道:“你别总跟我说谢字,很多事都是我应当做的,从前我是什么都不懂,瞎玩瞎闹,但是成亲之后我想改了。”
“你受欺负,无论是顾家还是裴家,都告诉我,我替你还回去。”裴殊感觉得到顾筠对自己的生分,“别忘了,我再不堪,也是个男人。”
顾筠不敢全信,一个人就算想改,怎么可能一下子全改好,不过今天裴殊真的很好,忽然,她皱了皱眉,问:“你是不是想要钱出去?”
顾筠管家之后,各院开销都得问过她才行,尤其是裴殊,想要钱先得她点头。
他今日摸遍全身才摸出一块金锭子,估计身上没钱了吧。
想必他知道,自己高兴了,才能要到钱。
裴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对一个人的认知,朝夕不改。
马车摇摇晃晃,跟裴殊的心境一样,他同顾筠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顾筠只当他是想要钱。
罢了罢了,裴殊大大方方承认:“手头是有点紧,娘子先给我一些。”
顾筠大方地支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府上每人每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月钱,这刚月初,你省着点花。”
她嫁进来那天是四月初三,今天初六,还有二十多天呢。
裴殊把两块银锭子接了过来。
回到国公府刚过申时,顾筠歇了一会儿就去了书房,账目虽然理清了,可是国公府亏空太大,庄子铺子上的账还要细看,找出生意不好的原因,才能找出应对之法。
裴殊坐在床下掂着两块银子,招呼原身的贴身小厮虎子进来。
新婚那晚裴殊不在,虎子跟着国公府小厮出去找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英国公气恼,罚了他二十个板子,今天才能下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裴殊问了句疼不,虎子嘿嘿一笑,“早就不疼了,世子这是要出门?”
虎子这些年为裴殊鞍前马后,遇见啥事还能打个掩护,裴殊去哪儿他心里门清,不过那晚真是哪儿哪儿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裴殊目光落在虎子的腿上,这样哪儿还能让他跟着出门。
虎子拍着胸口打包票,“世子放心,这点小伤不打紧,我好着呢。”
裴殊还是带虎子出门了,出了门,虎子凑上来问,“世子憋坏了吧,今天去哪儿,酒馆还是赌坊。”
裴殊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哪儿都不去,就在街上转转。”
虎子不知裴殊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这些话他以前也说过。
裴殊道:“今日不同往日,世子我成亲了。”
得知裴殊带着小厮出去,顾筠神色未变,春玉试探着道:“夫人,要不要把世子叫回来。”
能把人叫回来,能把他心叫回来吗。
顾筠道:“不用,世子回来了不必告诉我,晚饭我就在书房用,清淡一些。”
春玉告了退,然后把这话吩咐下去。
顾筠认真看账本,什么生意裴家都涉及一点,诸如布匹,首饰,酒水,瓷器,胭脂水粉,每月抛除本钱,给掌柜伙计开的工钱,就是盈利,一间铺子的利润算还没顾筠自己的嫁妆铺子多。
她嫁妆铺子做的是笔墨生意,专卖文房四宝,镇纸,字帖,颜料等物。
事事无论大小都是她亲历亲为,光纸就有几十种,银粟纸,撒金纸,桃花笺,杏花笺……
墨也分数种,字帖有她写的,也有临摹前人的,颜料更是让人跑遍了各地才凑齐的,生意想不好都难。
想要赚钱,继续做笔墨生意便好,可是顾筠不想把她的铺子和国公府的生意掺和在一起。
顾筠让春玉去铺子取几块样布过来,这么一忙,就到晚上了。
裴殊看着国公府的灯火,一入夜,万家灯火明,天上满天繁星,以前都看不见几颗星星。
他左手拎着一只热乎乎的烧鸡,右手一只烧蹄膀,身后虎子抱着一匣子点心。
屋里虽亮着灯,却不见顾筠影子,裴殊问清韵,“夫人呢?”
清韵如实答道:“夫人在理账,晚饭在书房用的。”
裴殊有些诧异,“用过了?那我去看看她。”
他就提着烧鸡和蹄膀去了书房,还让清韵把点心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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