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伤

夕阳西下，阳光不在猛烈，收起了正午的任性。灰蒙蒙的天空挡住了夏日的火烧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有同学从学校生物园走过，掠起一阵蜻蜓飞起。

        高二十八班的学生们正在上着晚自习，头顶上的一个灯泡忽然闪了几下而后又回归正常，郑成给王强打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时间到了。

        二此时老赵正在讲台上批改刚刚收上来的作业，没注意到台下的几个同学已经在眼神和纸条的传递中，一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在慢慢的展开。

        窗外有个人影闪过，或许是隔壁班刚刚从宿舍赶来上课的学生，或许是其他的老师。只是那影子有点怪，影子在灯光的拉长下显得扭曲，身子长长的，两条细长细长的腿走在走廊上竟然没有发生一点声音，头上有两个尖尖的角，可能是首饰，也可能就长这样。

        远处的天际划过一丝闪电，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闷雷响起。

        突然，啪的一声，高二十八班的电灯跟约好了似的灭了，墙上的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光线。大家的视线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他们并没有慌乱，几个人悄悄的从后门溜走。

        老赵摘下眼镜，对同学们说了声“不要惊慌，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他转身走到黑板旁边，用手摸了摸电盒的位置，缓慢的走着。

        走廊外，几个从教室里溜出来的人正在跟两个人低声言语。具体谈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只能大概的听到几声哩哩啦啦的声音，然后他们打了个手势，表示交易完成，随后隐入黑夜里。

        恰好一道闪电划过，那个人穿着黄色的衣服，还带了个兔耳朵的帽子。此时雨水哗啦哗啦的打在他身上，只见他快步走到校保安室，打了个招呼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终于找到电盒了，老赵把闸拉了上去，灯依旧没亮了，他疑惑的发出一声“咦，还没亮，那是全校都停电了吗”。突然他感觉到眼角有一抹亮光，正想说他去隔壁班问问，没想到转过身以后发现亮光的来源正是本班的一张桌子。

        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的蛋糕，旁边有一圈精致的裱花，中间空出的位置赫然写着“老师，生日快乐”六个字。老赵的唇有点颤抖，想说一声胡闹，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十八班的铜须就低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他从教三十年，带过无数的班级，虽然有过许多的感动，但是还没有过学生给他过生日的经历。

        以班长为首，姜尧排第二的分散成扇形的队伍缓缓的推着蛋糕走到讲台前。郑成从旁边走过，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充当话筒说道“老师，高二十八班是普通班，但是我们知道你从未把我们当普通班的学生对待过，无论是作业题还是考试，或者是知识点的讲解，都按照重点班进行，虽然我们偶感吃力，但是还是秉持着“老赵虐我千百遍，我带老赵为初恋””姜尧接过话筒，也单手握拳的说“老师，很抱歉，通过副校长放在桌面上的师生资料表知道了您的生日，大家擅自出主意为您过生日。”他略微鞠了鞠躬表示歉意。

        老赵看着眼前的这些同学，眼眶有点发红。此时班长接过姜尧的话“大家别搞得气氛这么悲伤嘛，来。老师快许愿”他拿出一条纱巾，把老师的眼睛给蒙了起来，他刚想说点什么，班长抢话说“老师，我们老家传统就是这样，生日许愿要蒙上纱巾，寓意会更好”

        他无奈的只能随了班长的建议，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开始许愿。

        王强趁着这个机会给快速拔了一根蜡烛，郑成掩护着他随便找了张桌子底下撕下今天给同学们写满愿望的那一页。

        几个同学围在一起，看着小火苗的升起又灭下，一个三角形的纸在此时掉下来，点点火星打在上面，留下了几个小圆孔。

        那被镇压着的某些东西趁着雨夜从地上细细的飘了出来，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一股烧纸的味道从桌子底下飘出来，老赵扯下蒙着眼睛的纱巾，说了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同学们附和着说“没有没有，刚刚有一滴蜡烛掉在了奶油上，有点味道”。

        他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教室，确实没发现什么火苗，于是拿起班长递给她的蛋糕刀，分了蛋糕给每个同学。

        “吃完了我就去找电工看看什么情况，不要以为停电了，给我过了生日就不用上晚自习了啊，有电以后继续上晚自习”

        大家起哄了一声说好，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作为上。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雷声依旧轰鸣着，姜尧习惯性的摸了摸胸膛上佩戴的东西，熟悉的三角形不见了，只留下了孤零零圆圆的钱币。他惊慌的放下手上的蛋糕，在自己的桌子底下张望着，可惜教室太黑了，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正焦急的打算喊老师的时候，前桌的同学似乎是感觉到了他在找什么东西，给他递了个小手电。

        姜尧看了看他，是宿舍的小眼镜。来不及说谢谢了，打着小手电就在地上找了起来。嘴里念着：“不会丢的，应该是刚刚的混乱让它掉了，就在这个范围的把，毕竟我没往哪儿走”

        有同学看到他在找东西，问了句在找什么。他说“很重要的东西”。班长听到后走了过来，然后大喊大家坐在位置上别乱走，有同学在找东西。于是大家纷纷坐在位置上不敢动。

        恰好此时来电了，头上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又正常的亮了。趴在地上的姜尧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快步的捡了起来。拍了拍灰上面的，发现有几个星星点点的洞，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来不及细细品味这股不安为何而来，他现在只想快点让符纸回归原位。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钱币，重新把符纸别了上去。做完这些他像松了口气般瘫坐的靠在椅子背上。桌子上的蛋糕还安静的放着，散发出阵阵香甜，白色奶油上的樱桃还鲜嫩欲滴，让人食欲大开。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想吃的欲望了，拍了拍前桌的肩膀，把手电递回去以后顺带给了他一块蛋糕“我没动过它，谢谢你借我手电。这块你吃了吧”

        小眼镜接过蛋糕和手电“你脖子上带的是道教的九字箴言吧？”

        “嗯？你怎么知道”姜尧疑惑的看着他说

        “有幸见过，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看看嘛”小眼镜推了推眼镜对他说

        “哦，不是很方便”他没带犹豫的拒绝了。一个是因为这是宁绥送他的，并不是很想让人看到，还有一个则是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个戴在身上并且还有一个符纸，深层原因也不想让人知道。

        小眼镜见自己的请求被拒绝，也没说什么。拿着东西就转头过去了。

        至于剩下的晚自习时间，姜尧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继续下去了，跟老赵打了个招呼说自己不舒服。就回了宿舍。

        老赵见他脸色不好，再想到中午晕过去的状态，贴心的对他说要是还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到校医室看看，并让班长跟他一起去。

        但是姜尧还是拒绝了，只是说了声有点累，想回宿舍就走了。

        他看着少年那落寞的声音，对班长说：“去校医室跟宁老师讲一声，他的状态”

        姜尧下楼走着。本想直接往宿舍走去的，可是到了二楼的时候看到高二一班灯火通明，鬼使神差般的站在那里。仿佛想从有宁绥的地方找到一点内心的安慰。他在那里坐了一会，发现外面的雨飘了进来，点点雨珠打在身上凉凉的，他打了个喷嚏，发现左手臂有点疼。

        他想了想，还是站起了身打算回宿舍。

        当他打着伞走到学校林荫道的时候，一阵大风突然挂过，顺带带来了狂风急雨。他的伞被风刮走了，林荫道旁边的树木被风吹的斜了身子，如同要拔地而起的感觉。姜尧已经顾不得去找伞了，往宿舍楼那边快速的奔跑着，可就在这时，一株刚种下去的小树苗不堪大风的吹拂，连根拔起的倒在了地上。

        此时天色漆黑，走道上的路灯因为学校电路问题并没有修好。电工以轻重缓急划分，先抢修了教室的电路，却忽略了在这个疾风暴雨中，一个倒霉蛋会不顾老师的阻扰坚持要回宿舍，以至于当他被树绊倒趴在地上，左手臂传来剧痛的时候，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

        班长因为去校医室询问，刚好看到一棵树被风连根拔起的整个过程，他当时心里还在想，那是通往宿舍的必经之路，等下回去要跟班级的同学说一下，注意脚下。

        可这话终究还是没跟班级里的人说，因为他已经发现有个人被绊倒在那里，并且伤势还挺重。

        老赵看着二进宫躺在校医室病床上的姜尧，气的要跳脚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啊。请假前就看着他不舒服让他到校医室看看，不听，现在还是躺在这病床上。

        只见他浑身湿淋淋的躺在床上，及时昏迷着，依旧是眉头紧锁，左手手臂已经肿的很高了，宁岑安看了看后打了个电话给老王，让他赶紧叫救护车，这人铁定骨折了。

        救护车的响声惊动了正在上晚自习的每一位同学。有班主任镇守的班级还算镇定，至少没有扒拉在窗户上看热闹。

        大家都在传是不是有人不堪重负想不开跳楼了，正在有鼻子有眼的据说着。这话传到高二一班的时候，张浩还打趣道“这话真是子虚乌有，出事的是高二十八班的人，叫姜尧的。人家就只是在回宿舍的路上被一棵树绊倒了顺带骨折了。”

        徐莫听他这么说，疑惑的问“不是有路灯吗”

        “刚刚停电了，电工先修了教室的灯，那路灯还黑着呢。”

        宁绥听到是姜尧出了事，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大的让桌子上的书全部都翻到在地了，他来不及收拾就往外走。张浩和徐莫一脸懵逼的鹅看着他脚步急匆匆的走了。

        “他，干嘛去了？”

        “不知道，不过他跟姜尧在十八班的时候是同桌，关系还挺好”徐莫耸了耸肩说

        “姜尧是不是就是那个出现在音乐节台上，给他递伞的啊”

        “对啊”

        张浩回忆了一下那张映在大屏幕上的脸，长得倒是不错。看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有猫腻啊。

        雨终于停了，几个工人连夜把横亘在林荫道上的书给挪开。一个工人好奇的用探照灯看着安静躺在雨水中黄色小符纸。恰好此时一个人影从他边上跑过，看到工人好奇的看着地上的东西，对这东西闪过一丝眼熟，在他要把符纸踢入下水道的时候伸出了手。

        电工小组长带着几个人放下初中部的电路整修，转而先把学校的路灯线路全部修好。副校长正在气急败坏的骂着卖树的老板和电工头子。

        宁绥到校医室的时候，姜尧已经被120接走了。宁岑安在洗手台上洗着手，看到他过来了“你来晚了”

        “他伤的怎么样”

        “人昏迷了，骨折了，重感冒伴肺炎，加上在雨中呆了这么久才被发现，还有点轻微低烧，但总体来说没什么事”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的紧紧的，手里的东西也渗出了水。

        宁岑安站在他前面看着他“别紧张，人没事”，然后拍了怕他的肩膀慢悠悠的说“你上次晕倒，是因为他吧”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等他吭声，等了一阵发现这个蚌壳没有开口，于是自顾自的说“人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啊，就是运气可能有点背，今天都第二次到我这里来了”

        宁绥听到这话，皱了皱眉看着他说“两次？”

        “对啊，上午晕倒，晚上骨折。是不是很有意思”他抱着茶缸说。

        “来吧，跟叔叔说说，遇到什么感情问题了，我给你开导开导”他看宁绥一直站着不说话，像个知心大叔一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自己的小男朋友都找不回来了，还开导我”宁绥不说就不说，一说就像利剑一样戳着别人的心血淋淋的。

        宁岑安被他这句话怼的说出不话来，但是输人输气不输阵，他立刻回怼“小男朋友不是追回来的，是抢回来的。”然后还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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