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阴暗潮湿的地下实验室，闪着幽幽蓝光的电子屏幕，微乎其微的呼吸声，模糊不清的生与死的界限。
宽大冰冷的手术台，惨白的仅仅只能盖住重点部位的单子。
冰凉鲜红的营养液顺着橡胶管，源源不断地输入床上人的体内。
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个少年。
仅有十八岁，可看起来又瘦又弱，根本没有十八岁应有的样子。
大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手术台前，脱掉了自己的黑色兜帽，露出一头银色的长发来。
“ここ、寒いね。”
（这里，真冷啊。）
男人说。
少年眨了眨眼，好像听到了男人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聞こえる？”
（听到的吗？）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多久了，身体里还剩下什么，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
白与黑，冷与热，生与死，似乎都无法感知了。
男人看着靠营养液续命的男孩，惊讶他的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君、寒くないの？”
（你，不冷吗。）
少年转了转头，看见男人的银色长发，几乎落在自己脸边。
过了很久，似乎是觉得男人对这样的自己疲倦了，他才扭过脸去，淡淡地说。
“寒くても寒くなくても、なんでも。”
（冷或者不冷，有什么关系。）
男人轻笑了声。
“そうなの。”
（是吗。）
“確かにね。”
（确实呢。）
然后他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脸。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这种人类般的温度了。
他闭上了眼睛。
“死にたいの。”
（想死吗。）
少年睁开眼睛，看着鲜红的营养液，没有回答。
“それとも、生きたいの。”
（还是说，想活呢。）
屋子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死，现在这副样子，是算活着还算死亡呢。
太多时日没有运转的大脑，似乎因为男人的到来，莫名的问题，运转了起来。
少年终于转过头来，正视男人的脸。
那是一双非常年轻漂亮，充满诱惑的脸。
一瞬间，少年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那么为什么，他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呢。
“誰。”
（你是谁。）
“誰って、重要なことではないよ。”
（是谁，不是重要的事情哦。）
“私を殺しに来たのかい。”
（是来杀我的吗。）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
“死にたいのか。生きたいのか。”
（想死，还是想活。）
“死、怖いな。”
（死，好可怕呢。）
脑海里充斥着谁人干枯扭曲的躯干。
少男少女们被绑在手术台上，取走了身体里的器官，最后被推上祭台。
而下面，跪着他们的家人。
“でも、今の方、ずっと怖い。”
（但是，现在这样，更加可怕。）
眼泪顺着少年的眼角流下来，他却没有感觉似的。
男人拔掉少年身上针头，把人整个抱在怀里，嘴巴贴着他的耳廓，声音魅惑，充满魔力。
“選んで。”
（选吧。）
“生きたい。”
（想活。）
“復讐したい。”
（想复仇。）
即便被父母如此对待，还是想活下去。即便被剥夺了重要脏器，还是想活下去。
即便对世人已没有任何期待，还是想活下去。
“了解。”
（知道了。）
男人亲吻在少年的额头上，轻柔又温暖，像一个美好的梦。
“では、新生を。”
（那么，迎接新生吧。）
床上的男孩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艰难地喘息。
窗外传来乌鸦难听的叫声，在午夜显得格外渗人。
过去，从未真正过去。
现在，只是短暂逃避。
“大丈夫。私がここにいるから。寝よう。”
（没关系，我在这里，睡吧。）
男人也起身，银色的头发在夜色里显得非常亮眼。他把男孩抱回怀里，在男孩的额头印在轻轻一吻。
男人的怀抱很暖，男孩窝在里面，寻求更多的安慰似的，闭上了眼睛。
可尽管他努力去睡，却是再也睡不着。
月亮下陷，太阳越出地平线，新的一天，来了。
可回忆，依旧停留在那间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宽大松软的床铺，蓬松轻柔的被单，空气里弥漫着安神的清香，身边人拥有着温暖的怀抱。
可当眼睛闭上，黑暗，潮湿，谁人的尖叫，痛苦的嘶吼，生不如死的怨言，卷土从来，像海水一样瞒过整具身体。
因为。
过去，从未真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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