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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玉滴参露


“唉,三年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若不能领悟至高刀意,我怎么可能是那人对手,这名山胜水,我已看过百处。再去其他胜地怕也无用。莫非我雷无桀,注定了要自禁五十载,再不得出世?不行,与其等到三年之后,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还不如现下就自己了结性命。”

这身形魁梧的大汉毫不在意的自顾自的说这话,全然未觉话中自夸吹嘘之语。脸上越说越是沮丧。

秦烈本打算不予理会,任他自言自语,可随着那雷无桀一脸愤懑的气息波动,身周气机顿时一阵激荡。同样击得他体内气血涌荡,灵力四窜。

通天强者,早已超出万玄之能,一呼一吸,都与天地勾连。此刻只是叹息了几声,气息稍稍失控,就令他有些承受不住。

心中转念沉思一会,秦烈暗暗下了主意,他决定帮这个巨刀主人一把,凝神一望后,他摇头开口:“足下既然清楚自己刀意斧凿太重,那么想办法改就是!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什么?这刀意还能改吗?”雷无桀面色一滞,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一声失笑:“哼,你说的轻巧?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却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又如何能改?你一个小小万玄武者,又能知道什么?”

听到雷无桀的话,秦烈立时眉头微挑,他从雷无桀的口中已经知晓,此人已是遇到一个武学瓶颈。一般的武修,自然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到了雷无桀这个境界,眼中的山,眼中的水,却都有着一定的法则,已能看到这表象之后的部分。如此那山水刀意,反而失常退步。

一阵迟疑后,他不愿再多嘴。不过想及方才,此人慷慨相蹭灵晶之举,又观壮丽山河,欲修武道意念之意,也不像是算计深沉,心胸狭隘之辈。

秦烈最终无奈一笑,罢了,就赌一把这雷无桀的人品,指点此人一次,也算是结个善缘。反正这层迷障,其实这家伙也只需数年,就可参破。

“足下又如何知道我不知?我不知你为何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可在我眼里,那山还是山,那水还是水,并无变化!”

雷动微微皱眉,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心忖自己莫非是疯了,与一个不到十六的少年说这些。

一个懵懂少年,哪怕剑道精湛些,又如何能知晓这高深武道?

却只见秦烈,突然走向那刻印着两道刀痕的巨石之旁。然后拔出一口松纹风剑,一剑划出,斩在那刀痕之旁。

巨石坚硬,剑光闪耀处,火星迸裂,也只砍出几点白痕。秦烈却不气馁,继续用剑削砍着石头。

那雷无桀本是看得只觉好笑,仿佛看一只蚂蚁,正视图举起超出本身身体几十倍重量的米粒。

渐渐的,却是眼神凝重,身体正襟危坐,肃然坐好,怔怔地看着秦烈。只觉这少年每一个动作,都莫不有其深意。

就连远处的段云,也停止了挣扎,看着那山石,目不转睛。目中一时是惊疑不定,隐隐有些猜测,似乎秦烈是在指点那巨刀主人。可是这,又如何可能?

而那剑光,忽而沉重如山,忽而川流若水,巍峨壮丽的意韵,与他的山水刀意,竟也仿佛相似之至。

以剑削石,直到在巨石上,砍出一条浅浅的痕迹。秦烈手里的剑,也彻底报废,才转过头一笑。

“足下武道,必定已到一定境界。我一个小小武者,也指点不了通天强者。不过却知晓,凡事都有表里之别。故此当明心见性,如如不动,不惑于内外之相。心无所住而生其心,何为山?何为水?如不动一切自然。足下以为然否?”

雷动的整个人,却是怔在原地。在原地默默立了半晌,接着那天地灵能,竟又是鼓荡不休。罡风四溢,百丈之内,飞沙走石。

甚至那附近巨河,也被巨力压迫,向旁边排开。

秦烈暗暗叫苦,好在他早有准备,提前跃开。到来三百丈外,段云的身旁。

而后数息,便只听雷无桀,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然大笑。

“果然!要一切自然才好。即便能见到一切事物的本来面目又如何?我心有所住,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蓦地探手一招,那十丈大刀就兴奋嗡鸣着,到了雷动的手中。

“看这鸟山鸟水,又有何益处?白白浪费我老雷两年时间!”

赫然一刀斩出,百余丈的刀芒破空而去。瞬息间,穿越百里。

远处的一声‘轰’响,竟是在那无念山上,划出一道巨大刀痕。

接着又是一刀,随意斩向了地面。立时大河断流,瀑布倒卷。

后面的段云,面色苍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这,莫非就是通天之威?

段云气息一窒。接着一股更是强横的气机,骤然爆发。周围灵能,同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风暴。隐隐对抗着,那横碾过来的强横意念。

秦烈毫不意外,知晓段云本就在突破边缘。此刻被压迫许久,又受那刀芒刺激,突破万玄后期,乃是水到渠成。

那雷无桀发泄了片刻,又大笑数声,再无半分颓丧之意。转过头后,先是看了段云一眼,面上略含赞叹。

“居然能在这时候,突破万玄后期。实是好资质,也是好机缘!根基深厚,虽是年纪大些,日后修行也是无妨。”

接着却将段云直接掠过,再次望向了秦烈,眼中的神色,是异常的复杂。而后长吐了一口气道:“那个疯女孩,这次居然未曾看错。你果然,已是剑意通灵!剑意虽未成就,却已尽得武道精义。不知道小兄弟姓名,是何方人士?”

秦烈微微凝眉,接着肃然躬身,重新见礼:“云岚城秦烈,见过足下!”

“云岚城秦烈?这个名字,我记下了!”雷动诧异的点了点头,面上也透出一丝温和笑意:“今日我雷无桀之所以能刀意有成,全是因小兄弟你之故。如此大恩,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秦烈也不是矫情之人,帮了别人,当然要拿些好处。只稍稍沉吟,就毫不客气开口的道:“这山水刀意,即便我不多言,足下旬月之间,估计也可参透。说是大恩,实在太过。就请足下,将我二人,护送至紫云郡怎样?”

“旬月?虽说我刚才距离刀意小成,只隔了一层膜而已,可也不是旬月就可以参透,至少要三五年才能办到。这一次,可不是仅仅提点而已,而是救了我雷无桀性命!这岂不是大恩?”

说到此处,雷无桀重重哼了一声,面色一板,现出不满之色:“只护送你到紫云郡,就可了结,你是小看我雷无桀?还是觉得我雷无桀的命,只值这点钱?”

秦烈不由哑然,救命之恩?感情这雷无桀,还真有自裁的意思?

“慢着!秦烈,我似乎有听说过!难道你就是来自九轩皇朝镇妖王府的那个秦烈?”

雷无桀忽然又神情微动,露出回思之色,下一刻,就又朝他那些仆人一声大喝道:“你们几个,帮我找个香案过来!”

他那几个家仆极其机灵,不过片刻,就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香炉,另带一个条桌。

选了一个空旷之地,摆放妥当之后,雷无桀又命人寻来两个酒杯,蜡烛檀香,甚至连三牲祭品,也一应俱全。

那边秦烈,看得是一阵莫名其妙,不知其意,接着却只见雷无桀一把将他拉到香案前,然后是正正经经的焚香祷告。

“苍天在上,我雷无桀今日与云岚城秦烈,结为兄弟!今日之后,祸福同当,生死一体!有违此誓,就叫我雷无桀九百年,再不能喝到祎可小姐的玉滴参露酒!”

声音虽是豪迈,可发出的誓言,却颇为滑稽可笑。不过那雷无桀的面上,却不断的扭曲,似乎九百年不饮玉滴参露酒,对他而言,真是件极其痛苦之事。

而秦烈直接怔在了原地,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好好的,又要结拜了?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雷无桀就用眼瞪了过来:“怎么不说话?莫非秦兄弟觉得我雷无桀,不配当你兄弟?”

秦烈气息立时一窒,当下也只能持起三柱檀香,同样对着香案起誓。前面的那些话,都差不多,无非是同生共死之类。只唯独后面一句,有些不同。

“——若有违此誓,就叫我秦烈这一生不能碰书!”

他也不愿说什么不得好死,万世不能翻身之类的话。不过这一生不能娶妻,却也同样算是极重的誓言了。

一生不能娶妻,秦烈想起来,心里就有些发紧。暗暗后悔,这誓言是不是太重了?这是何等痛苦之事?说不定那玉滴参露酒,对这家伙而言,只是可有可无之物。

雷无桀闻言,却是哈哈大笑,猛地一拍秦烈肩膀:“原来弟弟也是个妙人,这性子对我脾胃!九百年不喝玉滴参露酒,一生不能娶妻,正好是半斤对八两!”

这一拍也没怎么控制力道,几乎就把秦烈整个拍散了架。幸亏是他肉身极境,筋骨结实,不然也差点吐出血来。

雷无桀却不管不顾,拿来那两个已由仆人倒满的酒碗,指尖各逼出了几十滴鲜血,然后强行抓住了秦烈的手,一道如刃般的气劲,在腕脉上一割,把血放入碗内。然后拿起一只碗,大口喝尽,猛地向地上一摔,豪气四溢。

“今日我与秦烈歃血为盟,苍天可证!今日之后,就是生死兄弟!”

秦烈却看着自己右腕处,那鲜血喷涌的伤处,有些欲哭无泪。

为什么你雷无桀只是逼出几十滴血就可以了事,我秦烈却要割脉放血?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没奈何,只能把那另一只碗里的酒,也同样一口饮了。初时还只觉香醇可口,不似寻常酒水,然后下一刻,就只觉胸腹间,有如一团火爆散开来。那喉咙处,也仿佛刀割似的疼痛。

脑袋也开始昏眩了起来,这是什么酒?

然后便只见雷无桀眨了眨眼,满是不可思议的望了过来:“这可是祎可小姐亲手酿制的玉滴参露,只需要几滴,就可以醉倒一个大汉。我如今接近通天四重的修为,也只敢一次喝上三碗而已,秦弟居然一口就喝下这么一大杯,真是厉害!秦弟修为弱了些,可这豪气,就不是常人能比!”

秦烈只觉是郁闷无比,此刻只恨不得,将这雷无桀的脸,彻底砸成肉饼!

几滴就可以醉倒一个大汉,怎么不早说?豪气你个头,早知这酒这么霸道,谁会傻傻的全部喝下去。

就在所有的意识,就渐渐消散之时,只见那雷无桀又神情一凝,满面的认真之色,语气也赫然转为杀气腾腾。

“至此之后,你秦烈就是我雷无桀兄弟。不管是谁,敢动你毫毛,我雷无桀就必定杀他全家!”

那言辞中,锋芒暗含,仿佛藏着一口霸道凌厉的刀。而插在几十丈外的那口十丈巨刀,也蓦地一声嗡鸣,仿佛在与雷无桀呼应,浩荡霸绝的刀意,突兀无比地四下漫卷。

秦烈怔了怔,眼神定定的看了雷无桀一眼,唇角处也勾出几许笑意。然后头往旁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当秦烈从迷迷糊糊中,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已是在踏云车里。只觉是脑仁处一阵剧痛,昏昏沉沉的,难受无比。

先是脑袋里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情。直到足足片刻之后,头痛之感,渐渐退去。这才依稀想起,醉前发生的事情。

似乎与人结拜了,然后被人‘暗算’,一碗玉滴参露,彻底醉倒。

“唔,上当了!雷无桀,好得很,这次我记住了。现在奈何不得你,总有一日,定要你好看!”

暗暗咒骂了一声,秦烈又看向窗外。仍只是一辆踏云车,孤孤零零的,行驶在路上。

接着下一刻,一个魁梧人影,走入到车厢内。望见秦烈后,他立时一喜:“秦兄弟你醒啦!都已经是第四天,这次真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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