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与君同归
孔言坐在屋顶,任苍白的天空将雪花向她撒来,她呆呆坐在那里,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块素白的布料,连骨节都发白了。
她忘不了那个人痛苦的样子,浑身颤抖,烫的好似碳火,却也凉的像是千年玄冰,这两种极端的感受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呢?
那天,何子易昏死过去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她不敢强行往铁壶岭赶,只能让原盟先带那三十万唐军回去,然后自己则跟唐解在宾恒找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客栈住下,等着司徒阳。
孔言和唐解实在想不明白司徒阳怎么会给何子易那么危险的药,她找郎中看过了,说是何子易体内的经脉十分紊乱,五脏六腑皆是受损不轻。
司徒阳是在第二日夜里赶到的,直到那时孔言和唐解才明白,那个瓷瓶里的药根本不是司徒阳给的,而是何子易自己威逼利诱要到的,起初确实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结果就
据司徒阳所说,原本那药吃一两次确实没什么事,最多也就是精血消耗昏睡几日,醒来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但当时是什么情况?齐兵六十万虎视眈眈,哪容得他睡觉。
于是整整一瓶就这么没有了,是啊,根本不需要什么解药了,因为精血消耗太多,已经不是秋庭惹的祸了。
孔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是真想拽起何子易来狠狠的骂一顿,可那个人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自己又哪里舍得再责怪他什么。
何子易受着折磨,她孔言又何尝不是呢?看着挚爱痛苦的颤抖,她恨不得一刻不离的守在身边,即便不能替他分担痛苦,可陪着也是好的。
但
但她实在是承受不来,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痛苦的样子却无能为力,她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用手揪着一样,痛的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孔言想自己大概是恨他的,恨他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像命根本不是他的一样。
‘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轻巧了,根本不足以赎清他的罪。
“去看看他吧。”
唐解的声音自身边响起,孔言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沉声问:
“怎么样了?”
“子易的师父来了,和司徒正在看着。”
孔言一听那位老前辈也来了,下意识的认为或许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心中大喜,跳下屋檐就向何子易的房间跑去。
可当她看到老前辈阴沉的脸时,心又再次沉回了谷底。
孔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助的看着老者,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没没救了吗?不应该啊,前辈您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说,需要什么药吗?我去找!我一定会找到的!”
老者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去看孔言,而是侧头看向窗外,缓缓道:
“已是油尽灯枯,强留不过就是在折磨他罢了。”
孔言的身子晃了晃,幸好被随后赶到的唐解扶住了。
她无力的垂着头,慢慢挣脱开唐解,竟放生大笑。
那笑声渐渐的由大变小,眼泪却是越流越急,最后她停止了笑,跌跌撞撞的走到何子易的床边坐下,抬手小心翼翼地轻抚着他苍白到发青的脸庞,想抚平他昏睡中还紧皱的眉头,可却于事无补。
她的心中依旧有恨,却又不知道在恨什么,恨何子易吗?不,她爱他,怎么舍得真的恨他。
是恨自己吗?或许吧,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看着挚爱被折磨,甚至离开。
何子易轻哼了一声,似乎是要醒来了,孔言赶紧拭去眼眶中的泪,待他睁开眼时,已经换上了柔情款款的笑容。
“是言儿吗?”
“是我”孔言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可能已经看不清自己了,于是就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也让他能更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子易,是我,我是孔言。”
“你哭了?”
“没有”孔言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柔声问:“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我我失信于你,对不起你”何子易轻喘了一会儿,嘴角留下了一丝猩红“但你能不能不要学我,找找一个”
孔言不想听他说后面的话,侧头吻上了他早已不成样子的唇,那唇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味道,满满都是血的腥味了。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依旧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不想让这个男人知道她哭了。
渐渐的,孔言感觉到了何子易的反抗,不想让他着急,于是也就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薄唇,不哭不闹静静的看着他。
“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孔言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孔言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凄凉的笑了“你这辈子都做不到,还说什么下辈子!何子易,你一直以来到底把我放在哪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似乎比我重要,你每一次不顾自己去冒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想想想想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何子易眯着眼睛,像是努力要看清什么“对不”
“闭嘴!我讨厌听到这三个字!”孔言已经声嘶力竭,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只呆呆的看着他。
“我想抱抱你。”
听到这五个字,孔言顿时就泄了气,她俯下身抱起何子易,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然后小心翼翼的环住他如枯叶般羸弱的身体。
直到感觉到肩上一沉,腰间一空,孔言才敢用力的抱住他,像是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何子易,何子易,何”
孔言一遍一遍的叫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让她欣喜若狂,也让她撕心裂肺的名字。
他们相识十余年,情愫暗生,她在那过往的十年中没有急着表明自己的心意,因为她总觉得日子还很长,她想等他先开口。
十年后,他们分开又相聚,虽然早已是物是人非,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那时她还想着或许一切都不晚,最起码他们还能天天见到彼此,于是也便过一天算一天了。
直到现在,孔言才恍然醒悟,原来生与死就是这么让人措不及防,他们甚至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跟对方说过‘我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孔言感觉有人过来拉走了她,她没有反抗,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让何子易走的不安心吧,她真的没有哭,也没有再闹。
这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一个人,如果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被外在的东西所困扰,那将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孔言离不开何子易,因为这个人几乎贯穿了她的一生,也因为曾失去过,所以再得到时才会倍加珍惜,甚至为之疯狂。
她已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了,或许也有,比如说复国大业,和那所谓的使命,但这些东西与何子易比起来却 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孔言想,或许她根本就不陪被将士们拥戴,因为除了那所谓的大义,她还有更无法放下的情。
这天下并不是少了她便不行,可她却是少了何子易不行。
‘何子易,你与我生不能同衾,我便只能与你死同穴了!’
思绪至此,她拔出了佩剑,向颈间挥去。
‘结束吧,呵,结束这颠沛流离的宿命,子易,等我,黄泉路我们一起走,奈何桥我与你一起过,孟婆汤我陪你喝,权当是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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