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part47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我十五岁去黑塔时的经历,头一天晚上我刚好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压轴的拍卖品是魔导师雷诺·布莱克获得白塔徽章时戴的魔法手链,手链本身没什么价值,但“纪念意义”给它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钱之美。那时候安娜刚刚来我家不久,摔坏了我多半的珍贵私藏,从拍卖会回来之后,我在库存里挑挑拣拣,用南方树人的遗体做杖身,头部刻了个完全不还原的牛头,随便往凹陷处按了几颗占星用的黑曜石,拼拼凑凑做了一根华而不实的法杖出来。
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安娜还在休息——她那时候很缺觉,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即使这样,她清醒的那几个小时里造成的破坏也不容小觑——维多利亚和比尔在吃早餐。
“芬里尔已经在门口等你了,”比尔放下手里的三明治,“埃里克,小鸟崽,你怀里为什么抱着一块烂木头?”
我解释:“是法杖。”简单告别之后,我径直走了出去——让芬里尔等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约是为了弥补我幼时不够天真活泼,维多利亚和比尔都喜欢用各种奇怪的名字叫我,“小鸟崽”、“甜甜鸦(在我穿黑袍的时候)”、“我们的小知更鸟”,维多利亚还一度喜欢叫我“毛绒绒的小罗兰”。他们这些称呼带坏了我们认识的所有人,安娜会在外人面前说我是她“毛绒绒的埃里克哥哥”——后来她直接叫我鸟崽哥哥了,多里安喜欢用“甜甜鸦”戏弄我,在我换上白色衣服的时候,他会笑着叫我“甜甜白鸦”。
那是我第一次去黑塔主塔。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和多里安一起在最近的魔法协会黑色小组领到了巫术学徒的身份认证,这次,我们要一起去参加转正考核。
走到门口的时候,芬里尔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小知更鸟”,然后提出了和比尔一样的问题:“埃里克,你为什么要抱着一块儿烂木头?”
我再次解释:“是法杖。”
芬里尔登时捧腹大笑。“亲爱的,”他摸摸我的头,“我们都相信你能顺利转正,你的天赋过人,其实不用借助这种……吉祥物。”
芬里尔提出帮我拿着我的新法杖,我拒绝了,我们沉默地走到了多里安门口,他出来得很快,和芬里尔问好之后,视线就转向了我:“埃里克……”
我发誓,如果多里安嘴里蹦住“烂木头”三个字,我一定要当场给他下个恶咒。
“……新法杖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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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我的运气真的不错,导师级别的资格认证每十年里开放一次,我正好碰到了这个机会,也正好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直接进入了导师级别的考核——甚至不需要我自己费心混进去。那一年正好赶上黑色小组和红色小组的组长竞选,考核的负责人不是那两位对文书工作极其熟悉的组长,而是黑塔挂名的隐居者以及白塔借调来的导师们组成的专家协会。黑魔法感应测试结束之后,我直接被分进了导师级别的考核。
事情巧得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的负责人是白塔来的大胡子,他天生就带着生命魔法师那种乐观,在我进门之前还问我用不用帮我抱着“朋友的遗体”——他认出了法杖的材料,不过没有想到它的用途。
“是法杖。”我坚持不懈地解释,“等我出来之后,它就和雷诺·布莱克的手链一样值钱了。”
“如果你成功出来,再做点有意义的大事,”大胡子冲我笑笑,鼓励我,“它会和埃伦·盖尔的项链一样值钱。盖尔参加考核的时候还比你现在大两岁呢。”
考核结束之后芬里尔正皮笑肉不笑地和大胡子扯皮,显然认为黑塔把参加转正考核的我扔进导师考核的危险考场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芬里尔正在据理力争,替“可能伤重到失去转正机会”的我讨回公道。
昏暗之羽的人都知道,芬里尔是个很难缠的角色,大胡子显然也已经领教到了这一点,见我出来,他厚重的胡子都遮不住笑意:“你看,罗兰一点儿事都没有,而且……”他看了看手里的魔法屏,“……你可以去十四层领资格徽章了,罗兰导师。”
这次我们被管事带到了一间更大更正式的会客室,公爵府上的仆人们站得都很远,也许是被我暴露出来的身份吓得不轻,也许是因为我脚边那几只充场面的禁术级别恶魔而不敢上前。
“不是说要低调行事吗?”多里安看了看桌上法杖的残骸,又看了看匍匐在我脚下恶魔的利爪,开口问我。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诺拉德城需要低调行事。诺拉德城的巫术导师不能任人宰割。多里安,你觉得我能成为第二个埃伦·盖尔吗?”
盖尔是大陆第一的战斗火法,比我现在还年轻的时候,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其他五大种族联合向人类掀起的划界战争的局势,盖尔的出现让战争迅速结束,为此后数百年的和平局面奠定了基调。战火平息后,他被海德拉斯帝国聘为军队领袖,又在毁灭级别的禁术下护住了海德拉斯的皇城。
“你能做到的,埃里克。”
我摇摇头:“我不能成为第二个盖尔,黑巫师和元素魔法师不一样。一旦身份暴露,我就不能再示弱。诺拉德比当初的人类联盟或者海德拉斯都要脆弱,我们的敌人更多,野心也更大,我需要比他更强……我们需要比他更强。”
part48
我们没等多久,老公爵就亲自来招待我们了。派鲁德公爵是皇城十大贵族之一,他不是城中最年长的,也不是最得君主信赖的,但他绝对是最有钱的那个。老公爵今年一百二十三岁,他是纯种的人族,即使有魔法保养,面上也压不住老态。派鲁德公爵是从盖尔时代过来的人,对我脚下的恶魔熟视无睹,进来便亲热地寒暄了一番,他表现得慈祥又亲切,好像我也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儿子。
派鲁德公爵一口认下了所有的赔偿,还追加了不少珍贵的魔法材料当礼物,对方这样诚恳,我也无意逞凶,送走占地方的恶魔,我正想让公爵把小儿子叫出来撤销契约,他话锋一转,严厉地批评了一通他的儿子,压住我“无意为难”的说辞,带着一副快要老泪纵横的表情,只说相逢就是缘分,希望我能带着这孩子去诺拉德求学。
我仿佛看着一只烫手的马铃薯被老公爵扔进我怀里,正要设法拒绝,却听到老公爵提到了他之前和芬里尔的谈话——芬里尔曾表示会对海德拉斯的学生来者不拒——不管派鲁德公爵心里的念头到底是什么,把人领回诺拉德城是一个和海德拉斯交好的机会,诺拉德城现在也的确需要朋友。
左右可以把人扔给芙罗拉,我不再推却,爽快地点了头。
多了一件公爵幼子当行李,我们回城的时间又被拖后了两天。不知道老公爵说了什么,晚宴上少年虽然没有装出过分的喜悦,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叫我老师,敬称和礼仪一样都没有落下,我甚至没观察出什么潜藏的敌意来。
派鲁德公爵的筵席的水平完全对得上它的价钱,我吃得肚子胀了一圈,愉快地打着饱嗝,往安排好的客房走去。公爵府上用的都是魔法能量驱动的明灯,远望时十分雅致,我揉着肚子推开门,把外袍挂到衣架上,刚准备放松下来,突然听到了床铺那边传来的呼吸声。
我的手臂瞬间绷直,召了一团咒火放在手心,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我床榻上面躺了一个浑身□□的金发男人,眼眸如宝石,唇色如珊瑚。我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双腿,没忍住用手按住他的脚踝,向上摩挲到膝盖,接着收起手掌用指尖划过他大腿,又往他小腹上转了两圈。
“我……”我的手碰到他的时候,恐惧感在他脸上铺开,可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动。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用我还算熟悉的音色说道:“我不会产卵。”
“我知道你不会。”我收回了手,极其嫌弃地看着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鱼尾多了双腿的斯科特,他的皮跟着新生的双腿变质,再没有那种奇特的手感,这样,他整条鱼对我来说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了。我开口,“我睡床,你睡地板。”
看着他此时看我的眼神,我马上改了主意:“我睡床,你睡门口。”
我们静默地对峙了几秒钟,他先动了。
斯科特似乎还没有适应他的腿,他走得很慢,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看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有走到门口就走不动了,扶着桌子坐到了地上。人鱼小声请求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件衣服……”
我从行李里拿出一件法师袍扔了过去,有些好奇地问:“你在水里的时候不是也不穿衣服吗?”
人鱼把衣服抱在怀里,看着自己屈在地上的双腿,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公爵的晚宴很讲究,我身上的礼服一层套一层。也许他是在暗示我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此时,这身礼服我穿着不舒服,脱了还奇怪——像是被一只没了尾巴的人鱼吓到了一样,一时间进退两难。
一阵急躁的敲门声解救了我,来人按照礼数敲了门,然后很没礼貌地直接闯了进来——来人正是公爵的幼子。
我不知道他心里期待怎样的场景,不过应该和现在的真实情况有偏差,不然,他也不会用像吃了霍力克恶魔粪便一样的眼神在我和人鱼身上逡巡了。
毕竟还要把这个人带回诺拉德城,这时候要是有误会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即刻为自己开脱:“他来的时候尾巴就没了,我不知道怎么变成腿,也不知道怎么变回去。”盯我的人一多,我反而从容了。我伸手解开了领结和马甲的扣子,只给身上留了一件贴身的衬衣,“我没想到公爵府竟然这么缺房间,被你们这样盯着我可没法睡觉。虽然不知道你来想干什么,来了就别走了,夜还长,不如……”
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松开了衬衣上方的系带,把它在手指上圈了两圈。满意地看到少年和人鱼齐齐变了脸色,我点点头:“夜还长,不如现在就开始上课好了。”
我拉开了头上的发带,把自己扔到旁边的软椅里,然后从行李中挑了一根普通的法杖——很细的木质法杖,头上中规中矩镶嵌了一颗感应黑暗能量的珍珠。
我把法杖抛了过去,少年下意识接住,呆呆地看着我。
“巫术有三个最主流的分支:血咒术、召唤术、傀儡术。血咒术的门槛最低,只要材料足够,有些甚至连对黑暗能量没有感应的人都可以施放。召唤系的巫师需要对黑暗能量有敏锐的反应,傀儡系的巫师则需要较高的精神力,到诺拉德城以后会有专门的测验,现在我先教你一个傻瓜都能学会的巫术好了。对了——”
我指了指人鱼,对少年开口。
“——你的学费公爵大人付过了,他的学费你们两个谁来承担?”
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本来是件不开心的事情,但想到了公爵付过的学费,还是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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