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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 149 章


寒姐儿嫁过去的陈家既是书香世家,  也是积善之家。

        陈家的发家来源于陈家家主的老祖母陈家老太太。

        据说彼时的陈家不过是一普通读书人家,家里有几亩薄田罢了。

        陈家老太太是个十分乐善好施的人,自儿女渐大后,  她就每日里亲手做粥并将粥食分发给周围的贫苦人。

        如此做了十几年的善行后,陈家门口路过一个化缘的和尚。

        和尚吃完饭后就对陈老太太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您积善多年,  不仅为己也为子孙积累了许多阴德,您家今年科举必有人中进士,  且人数不少。”

        当年正值科举之年,彼时陈老太太的三个儿子和陈家的另三个子侄全都要在今年参加科考。

        若说他们中能中个一两个,陈老太太信。

        可若说他们中能中几个,  陈老太太就有些半信半疑了。

        可她仍是乐呵呵的向那和尚道谢,言说借他吉言。

        那和尚看出陈老太太的不相信,却也只是但笑不语。

        待到到了金桂飘香的季节,陈家六个子弟都去参加了科举考试。

        考完之后,  陈家人便焦急的在家中等结果。

        待到发榜之日,  家里的小厮兴高采烈的冲进来说,  陈家六位老爷全中了进士了。

        这实是本朝立朝以来都难得一见的场面了。

        一家六个子弟都中了进士,  且还是同一科。

        就连当时的皇帝都对陈家起了兴趣,特命人将陈家这六位进士都叫了进来。

        在听说了陈老太太因积善行德得和尚箴言之后,陛下特封陈家老太太为诰命夫人。

        自那以后,  陈家就兴旺起来了。

        在接下来几十年的时间里,每代都有子孙科举中第。

        坊间甚至有一句俗语,  叫做无陈不开榜。

        陈家经过几代的经营,渐渐在京城站稳了跟脚。

        到了寒姐儿夫婿这一代,  陈家已差不多能算上京城里的中等书香世家了,  虽比不上橙姐儿的夫婿杨家却也算是不错的了。

        寒姐儿的公公陈五老爷和夫婿陈七爷都是那等老实忠厚之人,  他们虽然天资一般,可胜在勤勉。

        陈五老爷在书院任着教职,白日里不得空。他就在晚间回房后继续苦读。

        但他虽然仍将科举中第放在心上,却从未因此放松过对学生们功课的要求。

        学生们但凡有问题请教,他从来都是尽心尽意的给予解答。

        他的夫人陈五太太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在寒姐儿未生产之前,她大半时间都随着丈夫在书院居住。

        她心内怜惜书院内那等贫困的学子,便时常让嬷嬷们送些吃食给他们。

        陈五先生的学生中有一个名叫秦文的学生,这个学生极为聪颖,但家境却十分贫困,其妻何氏生产时连请稳婆的钱都出不起了。

        陈五太太就让家中嬷嬷送了银钱过去,过后何氏平安生下了长子秦伯之。

        此事过后,秦文就来同陈五先生说他想暂时终止学业,去书院谋个教职。

        彼时秦文已经中了秀才。

        陈五老爷十分的痛心,他就对秦文说:“你十三岁才开始正式读书,不过十七岁就中了秀才,有如此天赋不读书实在是可惜了。银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让夫人每月给你家送些银钱过去的。”

        秦文坚持不肯。

        陈五太太也出来劝他:“这笔钱算是我们借你的,我们也不急着用钱,你科举中第之后又何尝担心还不上我们的钱呢。”

        秦文这才掩泪答应,自那以后,视陈五老爷夫妇为再生父母。

        寒姐儿孕后,陈五太太不放心儿媳便从书院那边回来,住在家中专心照看儿媳。

        寒姐儿生了女儿后,陈五太太虽没再去书院,可仍让嬷嬷定期往秦家送银子。

        寒姐儿的长女一岁的时候,陈五老爷和哥哥们商议了一番。

        陈家兄弟皆认为,陈五老爷的火候差不多快要到了,不如将书院的差事暂时停了,在家中准备半年,以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

        陈五老爷辞了差事后,就在家中日夜苦读,终于今科中了进士。

        此时他已是近五十的年纪了。

        二姑母得知亲家中了进士后,喜不自禁,又是对着魏若千恩万谢了一番,说是多亏魏若给寒姐儿找了这门好亲事。

        魏若就笑:“这是寒姐儿命中的福德。她是个有福的孩子。”

        这话二姑母爱听,她听魏若说完话后,笑的眼睛都快眯不起来了。

        陈五老爷中了进士后,陈家倒没有大肆宣扬,只是请了远近亲友到家中吃了顿饭。

        安国公府作为姻亲,自也是要过去的。

        老太君是常年不出门做客的人,可她心疼寒姐儿自小没了父亲,对这个外孙女一向是十分心疼的。

        她有意要为寒姐儿做脸,自也跟着去了陈家。

        寒姐儿的长女刚刚一岁多,正是最为可爱的时候。

        老太君和二姑母极为喜爱这个孩子。

        陈家五太太看了,就专为老太君设了一处厢房,又让人抱了她的长孙女在老太君身边承欢。

        既是老师中了进士,秦文也带着妻子过来陈家赴宴了。

        陈家自觉因陈家祖上那位老太太积善行德才起了家,自来行事都是十分和善的。

        秦文虽穿着破旧,可陈家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对他们一家都是十分和气的,眼里一点看不起人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陈家到底还有许多亲友,有些夫人看到秦文的夫人何氏穿着俭薄,态度就有些傲慢。

        陈五太太一向护着丈夫的这些学生以及其家眷们的,看到何氏被人奚落,心中就有些不自在。

        二姑母也听过秦文的事情,她见陈五太太为难就悄声对她道:“我娘那里清净,不如把秦太太送到我娘那里吧。”

        “这怎么能行呢,不能打扰了老太君的清净。”陈五太太闻言忙道。

        老太君身份尊贵,等闲不肯轻易出门,她哪里敢去打扰她老人家。

        二姑母闻言忙对她道:“亲家是知道我娘的,她是最是怜贫惜弱的一个人的。况且她对读书人一向尊重,向来喜欢和秦太太这样性情敦厚的妇人说话。亲家就只管把人交给我,我带她们母子过去就是了。”

        陈五太太自也是知道二姑母为人的,她见二姑母邀请的诚心,便笑着应了。

        不过她还是跟着二姑母一道去了老太君那里。

        老太君听二姑母和陈五太太说明缘由后就笑道:“我正愁没个人说话呢,况且我们姐儿也该有个玩伴了。”

        何氏听说陈五太太要把自己送到安国公府的老太君身边时,起初还是有些忐忑的。

        可她进来后,见老太君说话和蔼,看她时的目光也很平常,并不因其位高权重对她有任何居高临下或是怜悯之感,心中忽然放松了下来。

        她让儿子秦伯之过来给老太君见礼。

        秦伯之年方两岁,其天庭饱满、眉毛浓厚,看起来就是一副有福之相。

        老太君细细打量了秦伯之一番后,笑着对何氏道:“秦太太日后会享儿子福的。”

        “是吗?”何氏闻言忙笑道:“那就借老太君吉言了。”

        老太君笑而不语。

        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个秦小少爷看着就是一副聪颖的模样,其父亲知道刻苦读书,母亲也是性情敦厚之人。

        这样的人家只要中间不出什么幺蛾子,必是能起家的。

        老太君和何氏说话的时候,秦伯之就由奶娘领着和寒姐儿的女儿陈九姑娘在一起玩。

        能看的出来秦伯之是个早慧的孩子,他虽然只有两岁多,可却知道让着陈九姑娘。

        老太君看了就更喜欢秦伯之了。

        陈五老爷中了进士后,并没有像同科一样急着进翰林院,而是同哥哥们说自己想要谋个外放。

        “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想求什么名利了,只盼望能在最后为百姓们谋些福利吧。”陈五老爷就道。

        陈家其他兄弟们都觉得他这个想法很好,自是十分的支持。

        不过在陈五老爷说要将陈七爷也带到任上去之后,陈大老爷等人就有些犹豫了。

        “他现在读书的功夫还没到,我想带他去地方上看看民间疾苦。”陈五老爷是这么解释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侄媳妇是安国公府那位老太君的外孙女。这两年,你也看到了那位老太君对侄媳妇的重视,他们小夫妻现在也还没有长子。你若是把侄子带到任上去了,只怕那位老太君会不依。”陈大老爷是这么对陈五老爷说的。

        陈五老爷一心想要锻炼一下儿子,竟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就有些懊恼。

        “不如让他们夫妻随我一起去任上吧。”陈五老爷又道。

        “你说你想外放到中南那边,那边生活艰苦,只怕老太君那边不舍得让侄媳妇过去。”陈二老爷也不甚赞同的道。

        哥哥们都赞同自己去外任,但对自己要将儿子带到任上却不太赞同。

        陈五老爷回去时,步履就有些沉重。

        陈五太太见状就问丈夫是怎么回事。

        陈五老爷便把哥哥们说的话告诉了陈五太太。

        陈五太太是和老太君及二姑母都打过交道的。

        她知道老太君心胸开阔,若是好好和她商量,未必不能成事。

        因此陈五太太就对陈五老爷道:“要不然,我去安国公府问问老太君的意见?老太君若是同意的话,自然很好。若是不同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总不能因为老七的事情让老人家伤心。”

        陈五老爷觉得陈五太太说的有理,便也应了。

        第二日,陈五太太便去了安国公府。

        彼时老太君正在老君堂乐呵呵的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在院子里玩,听说陈五太太来访,便让人把二姑母也请了过来。

        二姑母听明陈五太太来意后,颇有些不情愿。

        她们寒姐儿虽然自幼丧父,可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她怎么忍心让她去中南那边的县里吃苦呢。

        陈五太太看二姑母果然有些不乐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又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也一脸沉思的坐在那里。

        陈五太太这心里就七跳八下的。

        想是她昨天一时之间想岔了,老太君虽然通情达理,可又有哪个人愿意让自家女孩受苦呢。

        陈五太太正想说要不然自己主动打个圆场不让儿子儿媳跟着过去了吧,就听老太君开口说话了。

        她连忙屏声静气的倾听着老太君说话。

        “亲家老爷想带着外孙女婿去任上,也是为了外孙女婿的前程。我们自然不会不愿意的。“老太君先笑着对陈五太太道。

        什么?

        二姑母听后险些有些坐不住了,可陈五太太在这里,她也不好失态,便只先忍着。

        陈五太太听后却觉得心中一喜。

        老太君却又是话锋一转。

        “若是去中南,旁的我倒也不担心,我们家寒姐儿不是那等轻狂的孩子,自也能受得了那边的苦。可我只担心一点,中南那边到底生活艰苦,我担心她怀孕后那边请不了好大夫,亲家太太若是不嫌弃,我想派一个我们府的大夫跟在寒姐儿身边。”老太君笑着对陈五太太道。

        陈五太太听后忙道:“您说的是,这自古以来女子生育都是鬼门关。只是我们家也有相熟的大夫,我到时跟我们家老太太回一声就是了。”

        老太君闻言就笑道:“那感情好,有劳亲家太太费心了。”

        陈五太太忙说没有费心。

        她回去陈家后,就同婆母说了此事。

        陈老太太听后就道:“老太君说的也有道理,人家也是担心人家里的女孩。大夫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了,我会替你找好的。”

        陈五太太又连忙谢过陈老太太。

        陈五太太走后,二姑母就和母亲抱怨了起来。

        “娘,您为什么要让寒姐儿去那等穷山恶水的地方?”二姑母问道。

        老太君就道:“我知道你心疼寒姐儿,难道我不心疼吗?可亲家老爷想要安排儿子的前程,难道我们能阻止吗?”

        “怎么不能,亲家太太既然过来问了,那就代表她还是担心咱们不同意的。您到时再一反对,这事不就不成了吗?“二姑母闻言就道。

        老太君闻言就摇了摇头道:“那我问你,我是说单不让寒姐儿过去,还是也不让外孙女婿过去?”

        “当然是让女婿和寒姐儿一起留在京城了。”二姑母闻言就理所当然的道。

        “那外孙女婿的前程怎么办?这事是亲家老爷安排的,咱们若是在此时阻止了,纵然亲家夫妇体贴咱们,不肯多说些什么,可若是将来外孙女婿仕途上有什么不顺,亲家夫妇心里能不没有疙瘩吗?”老太君叹了一口气后道。

        二姑母闻言沉默了起来。

        “花无百日红。”老太君对二姑母道:“放在寻常人家,这样的事情人家婆家的人自己都做主了,哪里还像亲家太太这样过来问一问咱们的意见。她们纵然不问直接把寒姐儿带去任上了,咱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亲家夫妇因为咱家的威势尊敬咱们,可咱们不能仗势欺人。这是其一。”

        “再有就是,咱们也可以让外孙女婿自己去任上,把寒姐儿留在京里。可她们是年轻夫妻,寒姐儿现在又没生个男孩,若是亲家夫妇在任上待的时间长了,耽误了寒姐儿的花期,不还是咱们的孩子吃亏吗?咱们现在好声好气的应了亲家夫妇的请求,到时再给寒姐儿多送些吃用的东西过去也就是了。”

        二姑母见母亲说的头头是道,觉得自己若是留下寒姐儿确实会有那许多隐患,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

        在两家长辈的支持下,陈五老爷夫妇就带着儿子儿媳去了中南某县任职。

        寒姐儿在中南生下了他们的长子,在她们的长子满一岁后,陈五老爷觉得儿子在中南历练的也够了,便将寒姐儿夫妇送回了京里,让陈七爷自在京里继续读书。

        陈七爷经历了两年世事后,于人情上越发的通达。

        他比父亲的官运要好一些,在多年苦读之下,于三十二岁时中了进士。

        彼时,寒姐儿已生了三子一女,其长女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说来也很是奇怪,陈五老爷和陈七爷于读书上倒没什么天分,只是靠着刻苦二字方修成了正果。

        可寒姐儿的长子与二子却十分的聪慧,特别是寒姐儿的长子,可以说是陈家这一代子孙里最有天分的一个孩子了。

        不仅陈五老爷对这个孙子寄予厚望,就连陈大老爷等人也将家族的希望都放在了寒姐儿的长子身上。

        寒姐儿的妯娌们也都来恭贺寒姐儿,说她生了个好儿子。

        寒姐儿谨遵外祖母的教诲,纵使现在一时得意,也不敢露出那轻狂的模样惹人耻笑。

        妯娌们过来恭贺她时,她只微笑着说了些谦虚的话。

        寒姐儿的长女陈九姑娘因为弟弟的缘故备受陈家长辈重视,她议亲时,陈家长辈原是想为她结一门显赫的亲事的。

        可陈五老爷却看中了秦文的长子秦伯之。

        秦文于二十五岁时中了进士,在外外放了五年后,方才调入京中,现正在刑部任职。

        他做事谨慎,行事圆滑,倒也很得上司器重。

        只是秦文到底家底太薄,陈家长辈都有些不太舍得陈九姑娘嫁过去。

        陈五老爷却觉得秦伯之生性聪颖,又端稳沉重,认定他人品厚重且前程不可限量。

        陈大老爷等人将陈五老爷递过来的由秦伯之所做的文章看了又看,倒也觉得这个后生不错。

        于是,在陈五老爷的坚持下,陈家长辈的默许下,陈九姑娘和秦伯之定了亲事。

        二姑母知道后急匆匆的把寒姐儿叫了回去,说她不该给外孙女定下这门亲事。

        寒姐儿就笑着劝她:“娘,伯之确实是个好孩子,他这些年也是常来家里拜访的,你女婿说他聪颖也就算了,还是个极孝顺的孩子。之前他给别人写文章挣了些润笔费,拿了银子后竟不先给自己买东西,而是给母亲和祖母买了两个镯子。这样孝顺的孩子,心地也坏不到哪里去。”

        时人对孝道都是极为看重的,纵是二姑母也不例外。

        她听寒姐儿说这秦伯之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后,就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陈九姑娘出嫁前,寒姐儿将女儿叫到了房中训诫。

        看着眼前已生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寒姐儿的心里满是感慨。

        陈九姑娘的性情不像她,倒很像丈夫和公公,是个稳重踏实的人。

        她倒是不担心她嫁入亲家后的婆媳相处问题,却担心她见姐妹们都嫁入那些世家中,而她自己却嫁入了寒门之家后,会心有抱怨。

        她拉着女儿的手坐在榻上,轻声的对她道:“你姐妹们都嫁入了那样钟鸣鼎食的人家,而你却嫁入了秦家,你的心里可是有什么不满?”

        陈九姑娘沉默了一瞬后,没有说话。

        可她却想起了,自自己订下婚事后,家里有些亲戚和奴才们若有若无的轻视的眼神。

        那模样就仿佛她从此以后,与她们不一样了一般。

        陈九姑娘纵然再沉稳,到底只是个年轻人,又哪里会不难受呢。

        寒姐儿见她面上果然有些异色,暗道自己将女儿喊过来果然是对的,她安抚女儿道:“我嫁给你父亲前,我的外祖母将我叫去嘱咐了我一番话。”

        “什么话?”陈九姑娘见母亲谈起往事,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寒姐儿闻言便道:“外祖母跟我说,你祖父和你父亲在叔伯兄弟间都很平常,纵然你曾祖母治家严明,可妯娌亲戚间的一些攀比是少不了的。她老人家说女子出嫁从夫,我在亲戚间的脸面其实就是看你父亲了。可你父亲那会儿确实比不过你大伯父,那长辈们自然也会更重视你大伯母。”

        “她让我嫁进来后,不要和妯娌攀比,只管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她还说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虽则你祖父和父亲在叔伯间不显,可他们都是那等端方稳重的性子,且你祖父母都是知道积德行善的人。我们这一房纵然不能在你祖父和父亲手里显赫,可只要我们全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我在家用心教子,我们这一房将来必会出一贵子。那贵子不是我儿子便是我孙子。”

        那贵子就是她的儿子。

        “曾外祖母真是一个极为睿智的人。”陈九姑娘听母亲说完后,忍不住赞叹道。

        “是的,外祖母她老人家这一辈子于看人上从来都是极准的。”寒姐儿颔首笑道。

        她说完这话后,又对着似是有所觉悟的陈九姑娘道:“你和我当初的情景其实是很像的,我担心你看你姐妹们都嫁入那跟咱们一样的人家,而你夫婿这十年又必定没法给你带来太大的荣耀。日久天长之下,你会心里不平。物不平则不鸣。你这一心里不顺,回去后再看夫婿和夫家恐怕会生了怨怼。而只要一生怨怼,家中就必会生事。家宅和睦是蒸蒸日上之像,而家宅不宁却是衰像。是要蒸蒸日上,还是要日渐西下,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陈九姑娘听后,果然心中大震,她定了定神后方道:“娘,我省得你的意思了,你是担心我在姐妹间受了委屈,回去后对婆家心生怨气,届时闹的婆家家宅不宁,反而误了自己的一生。”

        寒姐儿颔首笑道:“你能明白就好。”

        “娘放心。”陈九姑娘听寒姐儿这么说后,就想到了自己去祖母院中请安时偷听到的那番谈话。

        祖父对祖母说,她性情温厚,不是那等机灵聪明的人,她这样的性子若是嫁入那等人口复杂的人家,只怕会受些委屈。

        可秦家却不一样了,秦家人口简单,公婆都是极为和气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未来的夫婿秦伯之是个极为谦虚又极为好学的男子,祖父说秦伯之的前程必不会比他父亲秦文差。

        将来若是有机缘的话,进内阁也是有可能的。

        届时她就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了,她这样岂不比嫁入那些大族,和那些内宅妇人争斗要强。

        她听后其实是十分感动的,也体会到了祖父为她打算的一片心意。

        虽说这几日听到的这些风言风语,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可母亲的这番话却也大大的安慰了她。

        母亲说的对,她嫁入秦府后,不用管别的,只安心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就好了。

        至于旁的,横竖也不与她相关。

        自那以后,陈九姑娘再度恢复了平和的心境。

        她嫁入秦府后,果然遵守母亲的教导,余下万事都不理,只一心经营自己的生活。

        她这样的品性,自然深得秦文夫妇和秦伯之的敬重。

        秦伯之终其一生都只守着陈九姑娘一个人,终生都没有纳妾。

        陈九姑娘出嫁时还被一些姐妹们看轻过,可到最后反成了姐妹间过的最顺心的一个人了。

        陈五老爷也没有看走眼。

        秦伯之本就有才学,有能力,又有安国公府和陈家相助。

        他于四十八岁时正式进入内阁,辅佐皇帝政事,成为权倾朝野的人物。

        而他也是这么多进入内阁的官员中,为数不多得到善终的人。

        这里面固然有安国公府和陈家的相助,却也和秦伯之的为人分不开关系。

        寒姐儿在九十岁时闭上了双眼,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醒来了。

        寒姐儿走的时候其实是一点遗憾都没有的。

        她虽在少年时历经了一些坎坷,但这些坎坷放在她漫长的一生中来看,却是一点都不显眼的。

        她这一生其实极为的圆满,几个儿子都中了进士,自己的女儿也嫁得如意郎君,且他们都家宅安宁。

        虽说像安国公府的两位县主那样自幼备受宠爱是一种活法。

        可如她这样虽前半生不甚显眼,但后半生却过的顺心顺意也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无论怎样,她能不受他人影响,静心经营好自己的生活,也不愧来人世间走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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