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林青竹对市区路线不熟悉，打算还是坐26路。
程旷问：“去车站？”
“嗯。”
他看一眼路线图，
“26、15、37、52都行。”
林青竹：“谢谢。”语气疏离
再无交谈。
等了十几分钟，林青竹上了车，程旷紧随其后。
她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开口，可能人家坐这路车回家，不能再自以为是。
两人一前一后，在最后一排坐下。
林青竹看向窗外，显然没有交谈的意思。
程旷好笑地看着她。
这姑娘一定还在为刚刚事生气呢，平时在班上，哪见过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哄着吧，自己造的孽能怎么办。
林青竹下车直奔清溪乡客车停靠点，刚刚路上耽误了时间，只剩最后一班车了。
乡下的班车基本一小时一趟，最后一班车会晚半小时，有时人少还会延长等候的时间，客车满员后售出一定数量的站票，司机才依依不舍发车。
林青竹习惯了，刚跨一步准备上车，书包被人往后一带，人转了一圈，背带拧着，程旷一只长手横在眼前。
“你干什么？”她皱眉。
“你没看到超载了吗？不安全。”程旷看到车厢里头黑压压的人，她居然目不斜视地抢着上车。
林青竹不悦地吹出一口气，额前垂着地发丝轻颤。
真是个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眼前不过是小场面，赶上过节，人在车厢就跟肉夹馍，煎饼似的，
她上高中后才真切体验到这种人挤人的感觉。
小时候每次放学路上见过不少回，她还写过作文，其中几句是“长久的等候，满载的车厢，拥挤的是身体，温暖的却是人心，来路是家，归途也是家。”
文字的想象，远远没有身临其境来的现实。
超载吗？
存在即合理，乡下的车辆都是如此，没什么大惊小怪。
她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啊，不像他车接车送。
他一身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与陈旧拥挤的车厢格格不入。
林青竹忍住内心暗藏的尖锐，不想和他多费唇舌。
她只想赶紧上车，还能站个能扶稳的好位置。
她伸脚迈向客车的台阶，被一股力量拉回。
“大少爷，不劳您费心。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吧。”她用眼神示意程旷放开书包。
程旷担忧，“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别坐这车。”
“不用。”林青竹的好脾气还是被程旷给磨没了。
“我们生活的轨迹不同，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选择，我也没有义务接受的好处。有车坐已经很好了，请不要站在你的高度评判我的生活方式，我们起点就不一样。今天是我多管闲事，我很抱歉，你就当没见过我。”
林青竹一段话将自己和程旷隔在两个世界。
她毅然划清界限，让他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
她走过荆棘丛生泥泞不堪的路，也见证过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暗室。
她都好好的走过来了。
程旷的关心在林青竹看来逾矩了。
程旷被她刻薄的话语堵住，内心压抑。
之前好像也是这样，那天晚上他陪她找了很久很久，她隔一会就回头看看他，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依赖。
第二天她又一副陌生的样子，他找她说话，她态度客客气气。
现在又是如此，程旷不明白怎么她突然就变得犀利冷漠，和刚刚把他护在身后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非要画一条鸿沟，离他越来越远。
大少爷、生活不同，荆棘、泥泞，呵呵，划清界限是吧，他偏要天堑变通途。
林青竹感觉他手有松动，立马抽出包带，上车往里走去，头也不回。
他没有办法让她一个人回家，哪怕她觉得司空见惯。
程旷走到驾驶员窗口，“师傅什么时候出发？”
司机看一眼镜子，显然还想再装点客人，“再等20分钟吧！”
程旷了然，离去。
等那人远去的背影淡出她的视野，她才定睛看过去。
他生气了。
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清冷又高不可攀。
她没想到程旷一路跟过来，客车是通往她世界的入口，她一点也不想他进来。
被程旷这样的天之骄子窥见她的世界，她也会窘迫，刚刚说的话尖酸刻薄，只想他快点离开。
韩薇薇在寝室闲聊，谈的最多的就是他。
她即使没有听全，也大致拼凑出他优越的家境，不俗的品味。
程旷洗澡洗的勤，身上香喷喷的，比女孩还精致。
秦溢吐槽他大老爷们流个汗衣服整套换掉，有洁癖。
他那么爱干净，再热的天身上一丝汗味都没有，她的周遭都被他沐浴露清香沾染的馥郁芬芳。
思绪随着那人的离开飘远。
青春期芝麻大的事就像天塌了一样。
林青竹脑子乱糟糟的，懊丧不已，拒绝他的好心就可以了，后面那段话说出来干嘛呢？
他们就是普通同学，朋友都算不上。
耳边忽然传来急切的喘气声，有人站在她身后，熟悉好闻的味道没入鼻息，林青竹心里一惊，不敢转身证实猜测。
她慢慢的回头，装作不经意的瞄一眼。
程旷忍俊不禁，眼看着林青竹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林青竹看到程旷去而复返，眼里充斥的震惊，“你，你上来做什么？”
声音陡然间染上一股颤意。
她很紧张，声音软的像棉花，气势汹汹的样无影无踪。
“我买了票自然是坐车。”他漫不经心答。
“这是最后一班车了，没有回城里的，你快下去。”林青竹急了，“我回家给你打电话报平安行了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程旷看着林青竹换了好几副面孔，可爱死了，他按耐住捏捏她脸的冲动。
“你们俩商量好没有，我要发车了。”司机声音跟大喇叭似的，这会全车人都盯着他们看。
“小年轻谈恋爱，难分难舍啊。”
“年轻真好。”
不知哪头人发出感慨。
林青竹脸唰的一下红了，耳朵也是。
程旷心情突然好的不得了，回师傅，“走走走。”
车子启动，程旷低头问她，“林青竹，听见什么？耳朵红成这样？”
林青竹听不得他温柔缱眷的喊她，她咬咬舌尖，让自己恢复理智。
“程旷，你别后悔。”
“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城乡客车老旧且不算宽敞，空气不流通，各种气味混合，晕车的人甚至直接吐到车里。
林青竹拗不过他，希望他吃过苦头就能明白她所言非虚。
光是气味他就受不了，更何况长途的颠簸，座椅硬邦邦……
甚至连座位都没有。
他们，真的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熟悉的，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是煎熬。
他不该上来的……
司机开的速度快，不亚于游乐场里的过山车，站着的人一会往前扑，一会向后倒，一下一个趔趄，乘客额外体验到丛林飞龙的快感。
每次林青竹觉得自己快跌倒的时候，身后人就会稳稳的环住她，背后的怀抱铿锵有力，让她片刻失神。
前面的妇女扭头喊程旷，“小伙子，我在前面下，你带小女朋友来我这边坐。”
林青竹装耳聋，不为所动，一心看风景，暗自庆幸，还好下午没穿校服。
程旷乐呵的应答，往前走礼貌地谢谢人家，叫人大姐。
农村大姐热情好客，跟他热络的聊起来，夸他性格好，长得好，问他是不是城里人。
程旷一一回答，林青竹佩服他随机应变谈笑风生的能力。
持帅走江湖，什么都不用做，他那张脸摆着就有人主动让座。
路口前妇女下了车，程旷推着林青竹坐下，林青竹也不矫情，已经这样了，还能差到哪里。
“吃哪个自己拿。”哆啦a梦程旷变出一袋吃的。
“你刚刚离开是去买吃的？”
“嗯，中午吃饭到这会，想着你坐车该饿了。”
林青竹没想到程旷这么细心，回忆自己之前那么说话，一时挺难为情。
她接过袋子，拿了一袋饼干，程旷又抽出一盒牛奶给她，随后把袋子放在底下。
“不生气了？”他问。
“嗯。”她咬一口饼干含糊回答，又塞一片进程旷嘴里，“你不许说话了。”
没看出来，还挺霸道，
程旷嚼着饼干，暗自庆幸，
总算把人哄好了。
暮色微沉初染秋色，
山路弯弯车声喧嚣，
后退的景物无一不彰显着岁月静好。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她的身上，
白色的短袖镀上一层轻薄的金光，
从程旷这个角度看林青竹，
温暖又柔和，
这一刻他感受到空前的满足。
程旷个子高，腿脚不能抻直，
时间一长，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座位上腿小幅度动一下，
就会碰到林青竹的腿，
又酸又麻，
他不敢弄出动静，怕林青竹叫他少爷，嫌弃他不能吃苦。
程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乘坐狭窄人多汽车，
最难以忍受的是交织浑浊的气味，
让他反胃。
可是他看一眼里面的林青竹，就释然了。
快到清溪乡了，林青竹脸上满是倦意，程旷精神还算不错。
“程旷你怎么回去？”
“有人来接我。”
林青竹思考片刻，掏出纸笔，说“程旷你把号码还有你家人号码写给我。”
“警觉性还挺高。”
林青竹见程旷在笑，将笔推了推。
“行，行，我写。”
程旷接过笔，写号码，“下面是我妈的，最下面是我爸的，最后一个是司机的。”
林青竹看着本子上的字，遒劲有力，像他人一般张扬。
“林青竹公平起见，你把号码输进来。”
林青竹没有手机，把妈妈号码输进去，“这是我妈妈号码，你到了发信息就行，有事再打电话。”
程旷点点头表示明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林青竹发现他不对劲，脸色发白。
程旷摇头。
“是不是想吐？”
程旷被她一问，更想吐了，忍耐到了极限。
“前面就到了，你再忍忍。”林青竹轻拍他胸膛给他顺气。
“不行就吐在袋子里，别人晕车都这样，你别不好意思。”
程旷捂住嘴，走到车门拍打，示意师傅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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