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独一无二的你
接到男子的电话,打扮优雅的中年女子回复说:“很好,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挂断电话,她摩挲着桌上的一叠材料,分别是黎舒和丁晴的身份资料、近期照片。
黎舒的性格那栏写着“理性、谨慎”,而丁晴那栏写着“感性、冲动”。
女子端起一个青花瓷杯抿了一口茶,嘴角勾起笑容,显然对自己下的这盘棋很满意。
——
第二天早晨,丁晴捧着一大包薯片,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在播放流星雨季即将来临的消息,上一次流星雨季还是在2016年。
黎舒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到客厅,看到电视上“2016年”这几个字的时候有些愣神。
她想起来江怀舟消失的那年就是2016年。
他们俩之间的缘分好像总和流星雨有关。2011年江怀舟第一次从天台救下她的时候,也是个流星雨夜。
吃完香煎生煎包搭配咖啡的中西结合早餐,二人一同前往沐风诊疗所上班。
暖色调的办公室里,一脸呆滞的阿良蜷缩在黎舒对面的沙发上,边上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
经过这几日不断耐心疏导,阿良终于有些回应,愿意开口。
他长相秀气,声音跟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相比更加纤细,略微有些结巴。
阿良因为声音尖细很自卑,只要开口说话就会被同学们嘲笑娘娘腔。慢慢的,他开始不敢当众说话,时间久了再当众说话就会紧张结巴。
两个月前体育课下课后,有同学钱包不见了,阿良因为肚子疼去蹲厕所没有上体育课,钱包最后是从他书包里翻出来的。
那天快下课的时候,他曾看到经常嘲笑他的班霸翻动过他书包。
他哭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但迫于威慑和紧张口吃没办法解释清楚,没有人有耐心听他磕磕巴巴的话语。
老师、同学甚至父母都觉得他是小偷,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此后,他不再愿意去学校,口吃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父母为了治疗,带他去参加了一期训练营,训练营的老师用电击疗法来治疗他结巴的症状。
口吃没有治疗好,反而受尽生理和心里的折磨,他开始不再愿意说话,出现幻觉,甚至自残自杀。
“没没有人相信我,一切都是因因为我的声音。”阿良带着哭腔说,“这这个世界是地狱,我我只有放弃生命,才能解脱。”
“不会的,我相信你。”黎舒蹲在他身边,轻声安抚他,“请你也要相信自己,只要坚持活下去就还会有希望。”
阿良突然情绪激动,猛地推倒黎舒,将茶几上的玻璃杯扫在地板上。
“咔嚓!”一声刺耳的声响,玻璃杯砸到坚实的地面,碎裂开来,碎片飞溅。
阿良茫然的注视着这破碎的杯子就像看着残破的自己,已经修补不了。
他突然拾起一片尖锐的碎片,抵住自己的喉颈。
黎舒想要上前制止,阿良嘶吼道:“你你们这些光光鲜亮丽的人,口是心非,只只会劝人坚持,没有人能体会的到我我的痛苦。”
黎舒止住脚步,缓慢而凝重得说:“我体会过你的痛苦,也曾经跟你一样因为那些避无可避的校园暴力受尽折磨。我明白心底的折磨远比身体的伤痛要痛上百倍。”
“不不可能,你你这么完美,怎么可能经受过这些。”阿良有些吃惊,抵住自己脖子的碎片没有再继续向里扎。
“我也曾经像你一样想过,如果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黎舒一边小心翼翼靠近他,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翻查出自己年少的照片。
阿良被照片吸引,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下意识的松开了玻璃碎片。
照片里那个满身疤痕,低垂着头,眼神闪躲的十四五岁的少女,怎么都无法跟现在面前这个光彩夺目的黎医生联系在一起,但她们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黎舒趁机拿走了他手里的玻璃碎片,将他牵引到自己的办公位上坐下休息。
她一边拿出急救医药包给阿良包扎手掌,一边给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黎舒原本叫林星,出生在向远市,并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母亲黎佩是启智孤儿院的负责人。她虽然严厉,但刀子嘴豆腐心,正直能干,将孤儿院管理的很好。
父亲林海平老实忠厚,对老婆言听计从,非常慈爱宠溺黎舒。
无忧无虑的长大,童年的黎舒开朗乐观、真诚善良,也有很多朋友。
2003年,孤儿院发生火灾后一切天翻地覆。母亲黎佩为救孤儿院的孩子丧生在火灾中,黎舒受伤昏迷。
父亲林海平带着黎舒搬迁至浮川市为她改名随母姓,纪念妻子。
黎佩死后,林海平就变了。他后悔没有在火灾救出妻子,恨自己的懦弱。开始经常酗酒,夜不归宿,对女儿也不管不顾。
黎舒则因为满身的火灾疤痕在新学校受尽嘲讽,没有一个朋友。
体育课团体活动围成圈,没有人愿意牵她的手。
被同学恶意推选参加防火教育主体的演讲,全校同学嬉笑指指点点,她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食堂吃饭,穿过走廊上厕所,所有面对人群的活动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只想找个角落将自己藏起来。
他人厌弃的目光、恶毒的话语,可以潜移默化得毁掉一个人。
她从乐观开朗变得自卑怯懦,紧张时会说不出话,甚至常常想破碎的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是不是多余。
阿良听得入神,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着黎舒泛红的眼睛问道:“你你是怎么坚持下来,变变成现在这个你的?”
黎舒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沉默,迟疑了一会儿,柔声说:“曾经有个人教会我爱自己的特殊。”
“你的声音与众不同,不是缺点,只是特殊。这些造就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你。”
她轻抚着阿良的头,望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拍打着玻璃窗,想起曾经也是这样一个潮湿的雨天。
——
秋季的雨夜,淅淅沥沥的雨在屋顶瓦片上弹跳,滑落的雨水顺着青石板路蔓延开来。
放学后,黎舒在一家火锅店后厨洗碗。坐在靠后门的位置,面前是一大盆油滋滋的碗碟。
她带着塑胶手套,用手肘拂开掉落额前的碎发。弄堂里的的雨丝随风飘散进来,些微打湿了衣衫。
“你们给的牛肉数量不对,缺斤少两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闯入后厨。
“我们后厨上菜前都称重数过,没有问题的。”新来的年轻备菜员辩解到。
“你的意思是我贪小便宜,胡搅蛮缠冤枉你呗?”男子向后厨内部闯进来,不断大声嚷嚷,“你们负责人呢,今天不见负责人讨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黎舒埋头躲在角落洗碗,不想让自己卷入这场纷争。
男子见她低头,不搭理自己,有些恼火,突然注意到她撸起的袖子裸露出皮肤上那些狰狞的疤痕。
经理赶来的时候,男子借题发挥指着角落的黎舒说:“你们食材缺斤少两就算了,后厨也雇这些不干不净的人,得了什么传染病都不知道。你们有卫生许可证吗?我要投诉你们!”
听到要投诉的字眼,老道的经理立刻弯腰道歉:“缺的牛肉,我们会再补上一份给你,今天免单。这个人我们会立刻开除。”
正在搽拭油腻碗碟的黎舒听到,忽然觉得浑身血液被冻住,无法动弹。
这已经是因为疤痕第三次被辞退,她早有预料,却总妄图命运眷顾一次自己,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被辞退后,失魂落魄的黎舒单手举着伞,冒雨骑着自行车回家。
饭店后门弄堂出去的路口,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冲出来,朝着她持续鸣笛。
急踩刹车后车轮打滑,她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滚落一侧的雨伞被飞驰而过的车碾压变形。
雨水拍打在身上,湿透了衣衫,她也不觉得冷。可能是内心已经凉透了,这些凄风楚雨也算不得什么。
冒雨骑车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零点了,远远的看到楼梯口好像有个人影。
江怀舟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乖顺得垂下,倚靠在筒子楼破旧的楼梯边。
黎舒靠近楼道的时候,脚步声惊醒了快要睡着的江怀舟。
他抬头看到她的瞬间微微蹙眉,满是担忧和焦急:“你去哪了?不是让你下课的时候等我吗?这么晚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有找到。”
黎舒望着面前衣着精致整洁、光鲜亮丽的江怀舟,又低头看了看浑身湿透、灰头土脸的自己。再也无法假装无视他,无法掩饰内心的委屈、脆弱、怨恨
“够了,我不知道你这个大少爷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黎舒第一次鼓起勇气直面他,“请不要再捉弄我了,不要再给我这样的人希望,求求你”
昏暗的灯光闪烁,江怀舟愣住,才发现面前的人全身都湿透了。
“我的这些疤痕,这幅模样,怎么会有人真心在乎我。”黎舒抽泣着说,“连我都厌恶自己,希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江怀舟竭力遮掩眼中的湿润,缓缓开口:“这些伤痕不是缺点,只是有些特殊,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你。”
黎舒有些错讹,茫然失措的看着他。
江怀舟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拿出口袋里的纸巾,轻柔得给她擦拭眼泪。
“快上楼换身干净衣服吧,别感冒了。”
江怀舟注意到到她的身体因为寒冷不断颤抖,收回了想要触碰她脸颊的手。
黎舒走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她。
“生日快乐!我很感激,这个世界上有你的存在。”
江怀舟抬头温柔的望着她,平缓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黎舒失神的望着他,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一些闪烁的泪光。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只是是睫毛上粘着的雨水滑落。
迷迷糊糊的走到家门口,看到江怀舟留下的一个画着星星的奶油蛋糕。
那一刻她感觉到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壳上,裂开了一条细微的缝,有什么东西正在由内而外得缓缓发芽。
——
黎舒沉默得望着窗外,阿良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她仍旧不能从这些记忆里走出来。
丁晴敲了敲办公室门,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黎舒转头对她挤出一丝疲倦的笑容。
“还傻笑,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丁晴拿出急救医药包里的创可贴,拉过黎舒的手,给她贴上。
“谢谢我的丁大管家。”
黎舒因为刚才夺过阿良手中的玻璃碎片,手指上有一处划伤,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
“你这种自我解剖式疗法,别人倒是痊愈了,你自己一次次揭开伤口,怪不得好不了,忘不掉。”丁晴有些心疼她。
黎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处理工作邮件。
突然跳出一封邮件提示,让她一头雾水。
那封邮件的标题是——“入选零度生物vr游戏初测的通知”。
https://www.biqivge.cc/book/69651806/2390647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