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83赫兹
施向宇执意要将一身狼狈的黎舒送回家。
黎舒随意用衣袖擦干泪痕，摇头拒绝，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施向宇看到她裸露的双脚上大大小小的划痕，有些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快步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走去。
毫无防备的黎舒突然双脚悬空，被他拦腰打横抱起。
不顾她的诧异推拒，施向宇将她放到自己的越野车副驾上。
“只是送你到家楼下，我就离开。”施向宇替欲起身的她扣上安全带，“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
路上二人一路无言，黎舒一直转头望着车窗外。
施向宇从后视镜看出她疲倦伤感的神色，主动挑起话题，聊起自己报名参加零度生物vr游戏初测的原因。
“你别看我现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受过很严重的情伤。曾经被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伤害，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走出来。”
等红绿灯间隙，施向宇望着路口一株苍老的垂柳，神色凝重得聊起自己的感情史。
“她离开之后，我谈了，额，我也记不清多少次恋爱，但再也体会不到心动的感觉。”施向宇眼眶有些微润，“所以我参加这个游戏是为了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得救。”
黎舒茫然的望着他，有些明白他的感受。
虽然多次恋爱的数量，体验不同的爱情，从数学概率上来说是可以增加获得真爱的几率。不可否认，爱的广度和深度之间有时候的确存在一定交换公式的。
但于她而言，爱更是一场关于深度的探索。
刚想要开口安慰，施向宇突然撇嘴笑了起来，露出他标志性的虎牙揶揄道：“不会真相信了吧？真好骗，你们女生啊，就是有救赎浪子的圣母心态，小心被骗还替别人数钱。”
黎舒突然皱眉伸出手，悬在半空中。
施向宇并不躲闪，大部分女生一听到这里都会怒气冲冲得揍他。
而这一掌并未落下，黎舒只是轻柔得摸了摸他的头，用一副看无家可归小孩的表情看着他。这种被别人驾驭情绪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到楼下后，黎舒穿着施向宇车上备用的运动鞋走上楼，回到小屋后推开房间窗户望着楼下他落寞的背影。
他说的故事不一定是真的，但受过的伤一定还在。
——
周一上午，一对打扮高雅的中年夫妻来沐风心理诊疗所找傅曼咨询家庭感情。
“这对夫妻气质真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好像是赵氏集团董事长跟夫人，之前我在电视访谈节目看过，二人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已经收养了三个小孩了。”
黎舒路过的时候听到同事们正在八卦走进傅曼办公室的那对夫妻。
她走过傅曼办公室门时，远远的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牵着一条金毛犬蹲在离自己办公室不远的走廊里。
男孩衣着光鲜但皮肤黝黑，看起来有些瘦小，一直蹲在地上安抚着边上的金毛。
她仿佛看到儿时孤儿院四合院里的好友阿玄和狗狗小q，不由自主的走向他。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外面挺晒的，要不要带着你的小狗一起去姐姐的办公室休息。”
“严严舜。”男孩有些怯懦摇了摇头，指着金毛说，“它喜欢咬东西，特别是闪闪发光的，会把房间弄乱，我我得看着它。”
黎舒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转身走进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金色的宠物磨牙棒走了出来，递给严舜说：“这样就没关系了吧。”
严舜圆圆的黑眼睛闪着光，点了点头，乖巧得牵着金毛跟黎舒走进办公室。
“哐当！”隔壁办公室传来瓷器砸碎的声音，还有中年男性的吵闹声。
黎舒摸了摸严舜的头，让他待在办公室不要出来，便出门查探。
她赶到的时候，新人同事许纯正在抽泣，施向宇举着拳头一副要跟闹事男子干架的架势。
闹事男子高瘦，佝偻着背脊，面色暗黄，有着明显的眼袋和黑眼圈。
她上前挡在施向宇和闹事男子之间，询问道：“怎么回事？”
“李先生失眠，我给他开安眠药他不同意。”许纯红着眼眶说，“刚才想给他用经颅磁刺激技术仪器治疗，他突然激动起来，踢翻了桌边的花瓶。”
经颅磁刺激技术仪器治疗，主要通过不同的频率，达到兴奋或抑制局部大脑皮质功能的治疗目的，在神经疾病及康复领域应用较多。
李先生长期失眠，焦虑不安，可能对于这些未知的医疗仪器排斥心理会比较大。
“李先生，你长期失眠的症状，可不是单靠心理问询能解决的，还要结合医疗仪器、药物辅助治疗，希望你谅解配合。”黎舒心平气和得解释。
“我，我我也不想这样。”李先生突然瘫坐在沙发上，抽泣起来。
“不着急，李先生，你可以慢慢说。”黎舒示意施向宇倒一杯温水。
“前阵子创业失败，拿房子抵押出去，妻子带着孩子跟我离婚。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了。”眼眶猩红的李先生声音嘶哑，“所有的安眠药我都试过了，一开始管用，后来可能有耐药性就再也起不了作用。那个什么仪器，我一躺上去就觉得脑袋嗡嗡得响，实在忍受不了。”
他抬头望着黎舒用卑微乞求的语气说：“我只是想好好睡个觉，求求你们救救我。”
黎舒答应帮他再想想其他办法，将他带到自己办公室。
严舜跟小狗金毛，早已随养父母一起离开。
她示意李先生躺在一张柔软的乳胶躺椅上，拉上遮光帘，点了助眠的琥珀粉香薰。
李先生抿了口施向宇递过来的温水后，平躺在躺椅上，尝试闭上眼入睡。
看到他手指轻微抽搐不安，黎舒打开立体环绕音箱播放了一些安神的轻音乐。
但这些显然都不起作用，李先生还是明显呼吸紊乱，辗转反侧。
黎舒犹豫了片刻，走到办公室后的柜子前，打开一个锁着的柜门，拿出一盒泛黄的磁带。
“什么都不要想，如果找不到呼吸的节奏，就按照接下来听到的音乐来调整频率。”她柔声说道。
当磁带里的音乐开始播放的时候，李先生明显安静下来，随之紊乱的呼吸开始有节律，过了一会甚至开始打鼾。
黎舒抬眸示意一脸错讹的施向宇跟随自己一起离开，轻缓得带上办公室门。
“学姐，是施了什么魔法？”施向宇坐在庭院的长椅上好奇的询问。
没有得到回答，他转头看到黎舒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影在她脸上，眉心紧蹙像是深陷在焦灼的梦中。
“你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施向宇看着她自言自语。
——
高考前一个月，黎舒因为考前学业压力，加上父亲酗酒早出晚归越发严重，已经失眠将近一周了。每天只能顶着诺大的黑眼圈上学。
周四晚上，江怀舟照例在晚自习下课后，以顺路的名义，骑着自行车护送她到楼下。
昏暗的路灯下，江怀舟拉住黎舒的衣袖，神色担忧的说：“你怎么最近看起来这么憔悴，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最近考前焦虑，晚上失眠，没有睡好。”黎舒从不跟江怀舟提父亲酗酒的事，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堪。
“不要想的太多，以你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江怀舟试着安慰她，眼神真挚，“而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黎舒没有太将他安慰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转身上楼。
江怀舟只能骑车离开，脸上挂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凌晨1点，黎舒房间还亮着灯，尝试了各种办法入睡都以失败告终。
楼下传来三长一段的猫叫声，这向来是江怀舟来找自己时候的暗号。
半夜三更的，她本不想理会，但楼下猫叫声不断，只能随意披了件外套下楼。
楼下地面有些潮湿，应该是刚下过雨。
江怀舟半眯着眼睛，依靠在昏暗的楼梯口打着哈欠，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里又重新发出光来。
“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想你应该还没睡。”江怀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她，“你试试这个，也许可以缓解失眠。”
“谢谢。”
黎舒诧异的接过袋子后，他便转身离开，极力遮掩身上的狼狈。
她走上楼梯才想起来刚才江怀舟的头发、睫毛上都挂着水珠，衣服看起来也有些潮。平日一尘不染的白色球鞋上也都泥点，像是淋过雨，走了很多路。
有点懊恼自己的怯懦，应该叫住他给他拿块毛巾，或者让他带把伞再离开。
黎舒回到房间后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随身听和一盘磁带，磁带上写着“783赫兹”。
试探的放入这盘磁带，戴着随身听耳机平躺在床上。
按下播放键后没过多久，她渐渐开始平缓得呼吸，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后面她特意上网查了，783赫兹就舒曼共振。
科学家舒曼发现地球和电离层可以构成一个谐振腔体，腔体中存在一个特殊的谐振频率，就是783赫兹。
也许783赫兹就是地球的呼吸频率，当感到焦躁不安呼吸紊乱的时候，聆听地球的呼吸。让渺小的自己跟广阔的天地共频，在一呼一吸间释放掉那些遗憾、焦虑、不甘
——
周六，黎舒来到繁星科研所五楼的实验室，参加零度生物vr游戏首次测试。
实验室整体是纯白色的圆心房间，内部有半个篮球场这么大，有两层，跃层设计。
二楼是一圈环形玻璃封闭的走廊，向她这样的游戏参加者都在第一层。
第一层排列着九个vr游戏舱，每个游戏舱都是纯白椭圆形，就像一个巨大的蝉蛹。
五官深邃，英俊高大，眼神有些沉郁的男子站在二楼玻璃旁，低头垂眸俯瞰着楼下。
背后高挑性感的研究员冯棠望着他孤傲的背影，眼中饱含崇拜和爱意。
男子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披着一件裁剪精细的毛呢黑色长外套，突然面无表情得举起右手，微曲食指。
冯棠立刻走上前，将手中材料递给他：“江教授，这是所有游戏参加者的材料。”
江怀舟倚靠着走廊玻璃，骨节分明的手指翻看着材料。
翻到黎舒那页资料时，他突然抬起头，盯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深潭般的双眸摄人心魂，看不出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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