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陆燃叹了口气, 说:“你们怎么都爱逼着我看这本日记?我不是说了吗?日记是我小时候随便写着玩的……”
然而贺以南抿着唇,仰脸看着他。
陆燃没办法,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
日记里文字疯狂潦草,几乎每一页都在无意义地重复某一个字, 或者某一句话。
陆燃没有细看, 只翻到日记里有某一页写满了“恨”字,那一页的末尾画着一把鲜红色的, 血淋淋的刀。
陆燃看得心慌,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呼吸不畅, 他把日记本扔到一旁。
贺以南见陆燃忽然把那本日记摔到地面, 凑近去向陆燃比划:
【对不起。】
【我没有奢望你能原谅我。】
【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陆燃皱眉摇头, 坐到床沿, 用手反复揉搓发涨的太阳穴。
等头痛缓过来一些, 陆燃拍拍床沿, 示意贺以南坐过来。
贺以南摇摇头, 只对他比划:【对不起。】
陆燃又叹气。
他压根没仔细看那本日记,更听不懂贺以南为什么道歉。
其实他不太想认真看, 因为能通过贺以南的反应得知, 那日记里藏了太多有关于贺以南和他的痛苦回忆。
也许有逃避心理的缘故,陆燃觉得忘了挺好的, 做人还是快乐点才好,不要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可是, 这本日记显然成了贺以南解不开的心结。
贺以南不敢靠近陆燃,只倚靠在墙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望了望陆燃,又垂下脑袋, 紧紧咬着唇,手托了一下沉隆的肚子,看起来有点站立难安。
陆燃见贺以南脸色苍白,走过去强硬拉着贺以南坐到床边,伸手摸了一下贺以南圆滚滚的肚子。
贺以南的肚子没有平时那么温暖柔软,现在倒像一颗滚烫的石头,里面还在不断地收缩痉挛,孩子不停地在里面踢动。
陆燃光是摸着都觉得疼……
难道这就是动了胎气吗?
贺以南却好像恍若未觉,只在肚子收缩严重的时候,抬起雾蒙蒙的双眸看他。
陆燃都快心疼死了,问:“是不是肚子疼得厉害?”
贺以南摸着肚子,拧着眉“嘶”了几口凉气,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艰难地从抽屉里翻出个药盒来,把里面最后一粒药丸倒进嘴里,仰起头就着水咽了下去。
陆燃看清了那药盒上的字:
【千金保胎丸】
看来这事不是第一次了,怪不得他有时候早上看见贺以南的脸色惨白。
一定是贺以南孕中多思,喜欢胡思乱想,时常偷偷躲在房间里难过,动了胎气,又不告诉他。
见贺以南吃完药后,脸色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疼得一直皱眉,陆燃又问:“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贺以南疼得眼神失焦,听了他这话,突然岔了口气,漆黑浓密的睫羽颤抖了几下,白着脸飞速地比划:【你不要赶我走。】
这贺以南的小脑筋属实是转得有点快,陆燃差点跟不上贺以南的脑回路。
陆燃轻声笑笑,捏了捏贺以南的白皙脸蛋,温声说:“我没有赶你走,我是说我陪你一起去。”
贺以南还是不信他,怕他发现似的,疼也只敢轻轻安静地吸气,然后向他比划:
【不用去医院,这个安胎药,很灵验的,吃完很快就不疼了。】
【明天……再赶我走吧。】
看见贺以南黯然的眸光,陆燃叹了口气。
于是,他的目光不得不回到那本被随手扔到地面日记本上。
——贺以南焦虑不安的源头。
陆燃没想过,一本简简单单的日记本好像突然变成了洪水猛兽,将要吞噬掉他们平淡幸福的生活。
陆燃简直悔不当初。
年纪轻轻,瞎写什么日记啊?
陆燃用自己的大手轻轻覆在贺以南的圆圆肚子上,让贺以南靠在自己的肩头,亲了亲他柔软的发顶,温声说:“没事的,我不怪你,南南。”
贺以南显然不信他的话,仍然焦虑看着那本日记本。
陆燃彻底没招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本日记变成了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了贺以南心里。
如果不再直面这个问题,那么两人之间的隔阂将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无法挽回。
有些事总是躲不过的,迟早要面对。
陆燃下定决心,让贺以南坐好,自己弯下身去摸那本日记。
那本日记恰好掉在床底,陆燃伸手一碰,不小心用指尖戳到了日记的边缘,日记“咻”一声,往床底更深处去了。
那本日记本溜得挺深的,陆燃拿出来时,还连带找出来一个破旧的小箱子。
陆燃觉得有点奇怪,他还没见过这箱子。
贺以南却透过箱子顶盖,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他呼吸变得微促,比划道:
【里面是不是放着一张阿姨的照片?】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嗯?”陆燃弯下腰去翻那个箱子,然而他惊讶地发现,那里面装的好像都是他母亲的遗物。
贺以南抿抿唇看他,有点紧张的样子。
“这里面都是我妈的遗物。”
陆燃顺着贺以南的目光翻出了那张照片,贺以南十分珍惜地接了过去。
虽然不懂贺以南为什么这么紧张,陆燃还是解释道:“这应该是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照片里,他的妈妈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身上扎了无数的针管,脸色憔悴青白,无力地望着照相机的方向温柔微笑。
箱子里还有很多照片,都是妈妈病着躺在床上的模样,只不过她温柔美丽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憔悴。
贺以南担忧地看着陆燃,见陆燃神色没有异常,才慢慢比划着问他:【阿姨那段时间是生病了吗?】
陆燃心情突然变得有点沉重,他感觉自己尘封的记忆正慢慢苏醒。
头像炸裂一样的疼。
“我的头有点痛。”陆燃用力地捂着头,沉沉呼出几口气,牙关紧咬,脖子间的青筋都爆起。
贺以南急得喉咙挤出模糊的音节,他不知所措,又没有办法向陆燃比划手语,只能伸手抱紧了陆燃,用手帮陆燃脊背顺着气。
陆燃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昏昏沉沉的,他突然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他高二的时候,他父亲陆俊峰做生意失败,在外面欠了很多很多钱。
从那以后陆俊峰再也没有上进过,日日在家颓废,家里的钱越欠越多。
生活的重担压到了他妈妈身上,他妈妈为了供他读书,一天在外面打三份工,每天肉眼可见地变得憔悴,慢慢地病倒了。
生活一落千丈,压抑不堪,学业和生活的压力,使得他自己的性格发生转变,他逐渐变得阴沉孤僻,不爱说话。
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涌入脑中。
陆燃感觉自己都快疼昏过去了,意识快要陷入混沌,甚至快找不到自我。
怪不得,自己总是不想记起以前的事情。
陆燃感觉好像快要变回从前的那个自己,那个思想偏激又阴暗孤僻的人……
幸好,这时候有个单薄却温暖的身躯凑了过来,抱紧了他,还有个暖暖的圆球贴住了他的腹部,里面的小东西懒洋洋地动着,咕噜咕噜的,又可爱又温馨。
陆燃吐了口气,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勉强抬起手搂住贺以南的腰腹。
贺以南立马抬起眼看他,清澈眼眸里焦急又担忧。
陆燃笑了笑,摸摸贺以南的后脑勺,说。
贺以南松开怀抱,抿唇看他。
陆燃缓了一会儿,舒展眉心,又看向那纸箱,他仔细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苦涩道:“当年我妈得了肝癌,每天都要住院,花好多钱。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他已经认识贺以南了,他高三,贺以南上初中。
贺以南眸中闪过讶异,比划道:【你以前没有告诉我这些。】
陆燃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由于他家庭发生了变故,他逐渐变得阴沉消极,喜怒无常,从前认识的很多朋友都离开了他。
他也开始刻意疏远贺以南,他觉得贺以南帮不了他什么忙。
陆燃觉得贺以南不过是一个小哑巴,话都不会说,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吃个鸡腿能乐呵半天的小孩,能帮到他什么忙?
而且,那时候的他性格非常糟糕,应该没人想靠近他。
于是他就觉得,只要自己不搭理贺以南,贺以南就不会来找他了。
陆燃不想说这些,戳贺以南的痛处,只说:“我可能是忘了告诉你。”
他想了想,又沙哑着嗓音说:“那时候我正要高考,我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我们积攒下来的存款都快要花光了,我想着不读书了,去打工赚钱。可是我妈妈说什么也不让我去。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我妈妈好像去世了,也许是因为病得太严重吧。”
陆燃见贺以南听得难过,伸手捏了捏贺以南的掌心。
贺以南垂着眼眸,抚在腹部的指尖微微发抖,对陆燃摇了摇头。
贺以南看了陆燃半晌,吸吸鼻子,又摇摇头,鼓起勇气坦白: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记错了。】
【你还记得小鹤和小火哥哥的故事吗?】
【我就是小鹤,阿姨是因为救我才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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