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只有酒
陈深心里清楚,像毕忠良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决不会因为自己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伍志国就是隐藏在行动队中的卧底.......
陈深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等待营救‘宰相’的时机。
“你去查一下陈队长是从哪个医生办公室给我打电话的?”
“是!”
......
办公室里的毕忠良正在查看这个小小的试管,没有想到是雷酸汞。
“对,处座,老罗的检验报告出来了,这四次爆炸都是这玩意惹的祸,可别小看这玩意,不用火,只要有足够的摩擦或者碰撞就会引起爆炸。”
“处座,你,你还是小心放下吧,这东西从桌子上掉到地上都会爆炸,处座,你还是放下吧。”
“你慢点。”说着刘二宝又将伍志国的验尸报告递了上去。
“他的最致命的伤就是太阳穴上有根铁钉,应该是他坠楼后,恰巧被地面上建筑垃圾所刺中,才导致毙命。而且在他的口袋里还有一瓶雷酸汞,才引起了第四次爆炸。”
毕忠良看了看验尸报告问道:“伍志国从哪里能弄到这些东西?”
“处长,我查过了,伍志国有个舅舅是开化工厂。”刘二宝答道。
“他一直在嫌犯房间里,怎么能把这些爆炸 药放到门诊楼里呢?”毕忠良又问道。
“处座,你有所不知,这个伍志国啊,有两个表弟也在我们队里,刚好负责巡视门诊楼。”刘二宝很得意地回答道。
“人呢?”
“抓了!”
“立马就招了。”
“我们行动处的大刑,你说用在谁身上不招。”
“也是,确实没有人挺得过去。”
“我让你查陈队长打电话的事情,查了没有?”
“报告处座,查了,陈队长是在门诊大楼严医生的办公室打的电话。”
“这么说陈队长也去过门诊大楼。”
“那么陈队长打电话的时候,伍志国在哪里。”
“根据三楼楼道的门卫说,伍队长一直在嫌犯的房间里。”
毕忠良站了起来对刘二宝说道:“这几天别闲着,陈队长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都一一给我查清楚。”
“是,处座。”
“走吧,去会一会神通广大的麻雀上线,‘宰相’。”
毕忠良喝了一瓷缸花雕酒,向审讯室走去。
.......
刚从医院走出来的陈深在门口正好碰到来接他的下属扁头。
“头,爆炸声这么大,你脑子不会炸坏了吧!”
“脑子坏掉没有关系,脸不要炸坏就好了,还可以骗骗小姑娘。”
“头,你得教教我,怎么没有一个小姑娘理我?”
“就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吃,还找小姑娘呀,人家一看你这个吃相,早就吓跑了,你还是跟我学着点吧。”
“伍志国那两个表弟......”
“招了。”
“招了,他能不招吗,那么多人,把医院都挤满了,肯定是自己人干的。还有那么多地方爆炸,能把一个大活人营救出来,肯定有内应。”
“那嫌犯提回去了?”
“提回去了,头,今天晚上可以好好打牌了。”
“处座呢,在干嘛?”
“人提回去后,处座立马就审了。”
“哦,头,处座说让你出院后,去他家吃饭,毕太太给你准备好吃的。处座特别交待,你那受伤的事,别添油加醋,毕太太胆小,怕她听了你说的睡不着觉。”
“扁头,你知道处座怕什么吗?”
“怕什么?”
“毕处长什么都不怕,就怕老婆。”
“头,估计你以后也差不多。”
“你这个臭小子,敢这么同我说话,你是头还是我是头。”
......
在整个行动处内部,毕忠良很特别,他总是认为审讯犯人要攻心为上,所以很少用刑。但如果他用刑一定是用大刑,他的手上还没有一个人能挺得过去的。
车子进了特工总部内部。毕忠良连衣服也未换,直接去了审讯室。
现在李主任与日本特高课都知道了这件事,他必须尽快审出来。李默群早有谕令,在抓捕审讯疑犯时不能留下把柄,所以特工部的审讯室座落在办公大楼的地下室内,出口处实行二十四小时戒严,不奉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刘二宝偷偷看了毕忠良一眼,见他嘴角两边不经意的抽动了两下。刘二宝久跟毕忠良,知道这是他发作前的习惯动作。
审讯室并不大,三间房子被隔成了里外两个部分,里面稍大一些是审讯犯人的地方,外间隔着一个双层玻璃镶嵌的窗户,以便外面的人监视。
审讯室内灯火通明,毕忠良刚走进审讯室,便一眼看到,“宰相”被紧紧绑在里间正中的木椅上。
“宰相。”毕忠良边说边倒了一茶缸温热的花雕酒。
然后,接着毕忠良又说道:“很多人同我讲过,我这样做叫徒劳无功,因为,没有敌人会因为你的一杯酒或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信仰。但是,我太太就不是这么想的,她是一个基督教徒,她始终都相信人是有忏悔的和重新选择机会的。当然,我也同意老祖宗的话,先礼后兵乃君子所为,尤其对像你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
说完后,毕忠良端起茶缸里的酒喝了下去,并看了看刘二宝。
刘二宝将手中的相片一张张拿给了“宰相”看。
“很多人,刚进来时同你一样,一句话不说,但大刑过后,苦也受了,招也招了,你说,这又是何苦呢?”毕忠良又说道。
“宰相”看了看毕忠良并没有说话。
“什么苦都能受,在这一点上,你们共 党确实值得敬佩。”毕忠良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刘二宝掏出打火机,凑上去刚要点燃,毕忠良犹豫了一下,又把烟放回了烟盒。
“既然眼前这位‘宰相’小姐不会抽烟,咱也别让他跟着一起吸毒了。”
毕忠良再次拉起宰相,按坐在椅子上,推心置腹道:“干了这些年的特工,军统我抓过,共 党我抓的也不少,最后有几个真的能视死如归临危不惧的。别硬扛着了,咱们以后一定能成为朋友的。”
毕忠良又看了看“宰相”然后说道:“有孩子吗?”
“虽然你没有回答,我猜你应该有。你也不愿意让你的孩子看到你变成如相片上的怪物吧。”
毕忠良提到了孩子,“宰相”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巨泼莱斯路一座叫将军堂的破庙,那儿住着几十个孤儿,这座小小的孤儿院是从龙华搬过来的。
因为战火,孤儿院越来越不景气,有时候连粮食也供应不上。有个叫皮皮孩子,宰相一直都会去看望的孩子。她甚至和孤儿院达成了共识,有那种结对领养的意思。
皮皮以前是爸爸带的,但是皮皮的爸爸在日本人攻进上海的那一天牺牲了。
皮皮的一条腿也坏了,受过枪伤,小腿上留下一粒肚脐眼一样的疤痕,像一只睁不大的眼睛。那个日军如破竹一般攻进上海的夏天,一定给皮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致于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说话。他已经九岁了,却在脑后垂着一条粗而长的辫子。
事实上他的眼睛很大,皮肤细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宰相’经常让他跑步,他不愿跑。他的腿伤伤到了筋脉,跑起来就会痛得满头大汗。
但是‘宰相’却仍然让他跑。
‘宰相’咬牙切齿地说,你跑!你要是不跑,有天你就会废了。
就在接着的前两天,那天在将军堂长着野草的院子里,‘宰相’和皮皮安静地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一会。
‘宰相’的手伸过去,一把揪住皮皮的长辫子笑了。
‘宰相’走的时候,把一张纸币塞在皮皮的手心里,然后他看着皮皮一瘸一拐地走进将军堂。
这时候‘宰相’突然发现,她竟然和皮皮之间没有说上一句话。
......
“‘宰相’,想孩子了?”毕忠良问道。
毕忠良的一句话又让她回到了现实。
“能,能给我一杯水吗?”‘宰相’说道。
“我只有酒,没得选。”毕忠良露出狰狞的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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