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父皇,儿臣现在已经好了,可不可以不要放猫出宫?”隽柔请求道。
启帝愣了一下,“只是些玩物,我何尝正式下令了。贵妃你也是,隽柔刚醒就吓着她。”
吴贵妃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翻了个白眼。
启帝又安慰了隽柔几句便走了。他一走,吴贵妃和其他妃子们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只有谨妃还留了下来,坐在隽柔床边和她说话。
“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平白无故的,你怎么就昏迷了呢?他们说你是被魇着了,你悄悄和我说,你昏睡之前可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谨妃给她擦了擦头上的细汗。
隽柔道:“真没有什么,兴许是那天参加的祭典太多,累着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你这次病的如此来势汹汹,可知是平日里就染上病根了。就像往常夏日里我嘱咐你的,少用些冰凉之物,你也只当耳旁风。”
谨妃还在絮絮叨叨,她只比隽柔大几岁,就像她的一个姐姐。
“还有,谢谢你刚刚替猫咪求情,如果松果也被送出宫了,我真不知该如何了。”
松果是谨妃养的一只狸花猫,一向深得她喜爱。
隽柔却有些心虚,她该如何说,这次求情却不是为了谨妃姐姐,只是因着她心中那点不为人知的隐秘呢?
谨妃虽然不想走,可也不能总赖在公主的寝殿里,嘱咐着隽柔走了之后要记得去蔚然轩看她,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隽柔望着头顶锦帐里华美的绣纹,之前作为猫咪的记忆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也许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虽则这样安慰自己,隽柔却一直不敢睡觉,生怕自己沉睡过去之后又变成一只病弱的幼猫,任人欺凌。她有心想去御猫房看看,奈何刚从昏迷中醒来,实在体虚无力,只好让沉檀吩咐人去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新送过来一批猫。
沉檀道:“公主,不必打听奴婢也知道,您是忘了吗?之前去蔚然轩的时候谨妃娘娘提到过的,算下日子御猫正是这两日到呢。您是想抱一只来玩?”
隽柔摇了摇头。心里却愈发怀疑,是不是自己晕倒前听了一耳朵,日有所思,才会做变成猫那样奇怪的梦。
过了几个时辰,隽柔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后却还好好的在自己的昭阳殿里,她这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心,饮食起居都一如往昔。
第三日,隽柔已完全好了,刚到卯时就起来洗漱,踏着寒露在夜色中赶到上书房。
启国地处江南,鱼米富庶,是诗书之乡。
在这里,稍有地位身份的人家,女眷都要通晓基本的圣人经典,否则会被笑话没有教养。更不用说皇室公主了。
隽柔自七岁起被接回皇帝膝下亲自教养时,就被送到上书房恶补了很久的文化常识。除了白日上课,启帝还特意为她延请了不少女官,在她休息之时为她补课。
隽柔可谓是吃够了读书的苦楚,小时候还因此嚎啕大哭说不要当公主了。
不过这七年书读下来,也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日晨起去上书房,并不觉得辛苦。
走到皇室及官宦女眷所在的西苑时,隽柔往东苑方向瞥了一眼。
身量颀长的少年穿一身洗的微微发白的豆青素衣,恭谨地立在门前。
此时天际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升起。簌簌寒风夹杂着几缕冰雪,寒浸浸地往人骨头里钻。
那少年分明领口袖口都被雪沾湿了,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檐下,意态高寒,如松如风。
沉檀注意到隽柔的目光,不由忖度她的心意道:“公主,是雍国的那个质子。那些看门的混小子也是惯会作践人的。明明人已经到了,愣是不开门,把人晾在这寒风里,也不知冻坏了要如何?可要奴婢去训斥他们一番?”
隽柔却问:“你方才可曾注意到,外间贴的皇子课时上,可有程太傅的名字?”
沉檀回忆了一下:“没有,写的是王大人。之前听程姑姑说,她的侄子,也就是程大人的孙子娶亲了,也许程大人因为小辈的亲事告假在家呢。”
程微是平日里教导隽柔的女官之一,和她最为亲近,也是她的掌教女官,为表尊敬,像沉檀这样的大宫女都叫她姑姑,隽柔则称她为先生。
程微的父亲程太傅在上书房负责教导皇子们经义,因着这层关系,隽柔也知道不少皇子们那边的事情。
就比如这个经常被排挤的倒霉雍国质子李清丞。
“程太傅既是不在,就不用管了。”隽柔淡淡道。
管了也无用。
程太傅素来严谨治学,对待皇子们也不苟颜色,只以文章的成色来决定他的脸色。皇子们即使嚣张惯了,也不敢轻易捋这个老学究的虎须。他也是上书房里唯一一个会主动庇佑李清丞的先生。
现在先生告假,如果自己擅自去帮他,等到皇子们都来了,那些小厮再偷偷去告状,等待李清丞的只会是更猛烈的排挤。
许是她们停在原地的时间太长,雪地里罚站的李清丞注意到了她们的目光,隔着一株腊梅回首遥望。
沉檀连忙低下头去,隽柔却是不慌不忙地直视回去。
两人都默然无语,只有簌簌风声将腊梅清幽的香气吹向四面八方。
隽柔回过神,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披风,抬步向内走去。
饶是她素日见惯了父皇宫中姿色各异的嫔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衣着寒酸的异国质子,实在有一副寒梅一般神姿高彻的好相貌。
只可惜,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里是启国,再好也无人欣赏。【1】
李清丞面无表情地转头,手笼在袖中继续等待,微不可察地咳了一声。
长随永昼之前被他命令站在檐下躲雨雪,听见他的咳声急的跟什么似的,快要哭出来了:“公子,奴求您了,让永昼回去给你拿件衣服吧。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呢?”
李清丞还是没什么表情:“不必,他们很快就来了。”
永昼虽然急的想哭,可是向来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只好跟脚下有碳烤一样,不停地转来转去去看皇子们都来没有,也不顾其他奴仆们看笑话的神情,就这样转了有一刻钟左右,才有人姗姗来迟。
前面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眉眼恣意,神采飞扬,后两个则穿月白色和杏色长袍,俱是眉清目秀。只不过月白长袍的沉稳持重,君子端方,而杏色长袍的相较起来未免畏缩了些,透出些不自信来。
宝蓝锦袍的二皇子就当没看见李清丞一样,擦着他就走了过去,踹了守门的内侍一脚:“怎的,见了本殿下来还不开门,这么没眼力见?”
内侍连忙爬起来把门锁打开,点头哈腰道:“奴五更天就在这儿守着殿下了,别的什么阿猫阿狗的,一律没有放进来。”
这话让二皇子很是舒心,笑骂道:“好一个刁滑的家伙,本殿下还该谢你不成?去领赏吧。”
小太监忙不迭谢恩跑远了,二皇子像是才看到李清丞似的,惊讶道:“这不是上国皇子吗?外面还下着雪呢,怎么还不进来?难道我们启国的雪景就这么好看?”
他称李清丞母国为“上国”,乃是由于李清丞十分尴尬的身份。
十四年前,神州大地还是个由晋国统治的大一统国家,虽然各地诸侯国并起,纷纷自立为王,可晋国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
也就是这一年,李清丞出生了,他是晋国太子李尚渊和晋国名将朱勤的妹妹所育的唯一后代。
可谁知,五年后朱勤就反了,杀了晋国的所有王室,包括妹妹的丈夫,另起朝纲,自立为雍国天子。
朱勤之妹朱容以命相逼,才让哥哥留下自己唯一的孩子一命。
不过即使答应妹妹不杀李清丞,朱勤也不可能允许仇人的后代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悠,于是将五岁的他送往远在江南的启国当质子,多年来不管不问,未必没有借启国皇室的手除掉李清丞的意思。
二皇子一开口,就直戳李清丞身世上最血淋淋的伤口,恐怕正常人都要忍不下这口气。可李清丞不仅忍了,他还露出了一个堪称讨好的笑容:“启国风光秀丽,世所独有,一时看迷了,没注意时候也是有的。”
这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奴仆关在外面,死鸭子嘴硬说自己在看风景了,二皇子看到李清丞强行隐忍的样子,心内十分痛快。
曾经是晋国的皇太孙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巴巴的讨好自己?自己高兴了就赏他个红枣,不高兴了就给他个嘴巴子。
人呐,会投胎有什么用,还得是命好。
“殿下,外面实在有些冷。”月白长袍的晁纪安忍不住劝诫道。他是镇国公世子,圣上下了恩赐在上书房读书的。
毕竟是同窗,他也不忍李清丞被这样折辱。
“好了,进来吧。”二皇子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李清丞,大马金刀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随侍忙上去擦灰铺垫,焚香烹茶……前前后后又收拾了一刻钟,二皇子则高声与人谈笑,直到先生来了才收敛了一些。
而此时,李清丞已经默默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将自己近一个月写的文章拿了出来,全部温习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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