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禀明父母
景文宸下意识看向那位权势熏天的权宦——
凤明一贯的面色冰凉,却和景文宸对视瞬间向他颔首示意。
景文宸:“!!!”
他仿佛间似乎听见这位权宦对他说:你儿子伺候的不错,赏你个亲王位,老实点,别自讨没趣。
景文宸眼前一片昏暗。
他!高祖嫡子!真正的皇亲贵胄!却沦落到要靠卖儿子的境地。
列祖列宗啊,孩儿不孝。
景文宸精神恍惚地领旨谢恩,景恒扶着他爹站起来,觉得他爹高兴得有些过头了,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抓的他胳膊生疼。
只听他爹对他说:“跟我回府。”
景恒回头看了眼凤明,心说:啊,又不能跟老婆搂搂觉了。
凤明微微抬头,暗示景恒别找事。
二人这一番眉来眼去落在景文宸眼中,就是他儿子要回家还得看凤明眼色。一时间悲怒交加,几乎恨不能去和凤明拼命。
他心中疑惑,凤明不是对他大侄子景衡一心一意吗,怎还找上他儿子了。难道是因景衡已去,凤明寻自己儿子当替身!
都怪他儿子也叫景恒。
他当时都禀明父皇,说他儿子的名字和景衡同音,皇上也不知怎想的,说既然排谱排到‘恒’字,就是缘分。
什么缘分,他儿子和大权宦的孽缘吗!
他早说了‘恒’字不好,孩子生下来两五岁了还痴痴的,竟是个傻子,好容易不傻了,眠花宿柳地玩了五年,最后落到个宦官手里。
景文宸的手越攥越紧,景恒哎了一声他才松开,不顾众人道贺,反手拽着这逆子回了府。
景恒被他爹拉着,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凤明,眼神跟钩子似的,恨不能勾着凤明的腰把人拽回家。
回府时,淮安侯门前的牌匾已让宗人府换了。
‘淮安王府’四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地挂在上面,好似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抽在景文宸脸上。
下人道喜,说一应册宝俱已送到。
景文宸拽着景恒一路疾行,进了供奉列祖列宗的先德院,也不许人跟着,连淮安王夫人都被关在院外。
景文宸推开祠堂大门:“跪下。”
景恒嬉皮笑脸:“爹,您不会还要玩甚么棒打鸳鸯那套吧。”
景文宸大怒呵斥:“你给我跪下!”
景恒从没见过他爹如此生气,怕给他爹气出高血压,从地上捡了两个软垫摞在一起,跪了。
还是有点硬的,他索索摸摸地去够远些的那个
“逆子!此处非玩笑之所,你跪好,在列祖列宗面前,把话再说一遍。”
景恒跪直,双手虚握执礼,抬于胸前:“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景恒今日再次禀明诸位先祖,我与凤明”
景文宸一脚将景恒踹倒在地。
景恒被踹了个狗吃屎,他捂着腰:“爹啊,祖宗看着呢,你这么打你宝贝儿子。”
景文轩抖着手指向景恒:“生了你这么趋炎附势的孽畜,我就该打死你,好去向先祖谢罪。”
“别啊爹。”景恒翻过身:“咱老景家都没剩啥人了,先祖哪儿舍得你去陪他们啊。”
“你堂堂高祖嫡孙,委身给一个太监”景文宸仰天长叹:“景氏的荣耀繁华,竟要依靠太监,真是报应啊,报应!”
景恒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扶他爹,又不太敢,怕挨踹。他爹有些功夫在身上,那一脚没留余地,差点给他腰踹折了。
景恒道:“爹啊,你不能歧视太监啊,宦官只是一个职业,他们人都很好的。”
“他们?”景文宸已经没力气发火了,难道不只一个人?难道他儿子竟然
他颤声问:“他们是谁?”
“呃,就东厂那些。我最近都住在东厂,和他们朝夕相处,他们绝非传言中那般狠辣恐怖,反而想法简单、直来直往,很好相处。”
景恒扶着腰,被他爹踹的肾疼。
他爹这一脚,他愿称之为‘断子绝孙’脚。
景文宸抖着唇,脸色惨白:“你你和他们都‘好了’?”
“我和他们都很好。”景恒一天说一万句话,成日瞎编乱造的,早忘了这句‘好了’是何意。
他肯定道:“爹,你如果放下成见,试着和他们相处,也会喜欢他们的。”
“”
“我就不和他们‘相处’了。”不知为何,景文宸气势忽然弱了下来,果断卖掉儿子:“你和他们‘相处’就行了。”
难怪他儿子一直揉腰,这和这么多‘太监’相处,这腰能不疼吗?
景文宸此刻完全忘记,方才是谁一脚踹景恒腰眼上了,才致使景恒不住揉腰。
如此看来,他父子俩的记性一脉相承。
景文宸看了眼高祖的牌位,心说:父皇啊,儿臣一没兵、二没人的,委实难以抗衡凤明,若不是您当初改立太子引起储位之争,景氏怎会衰败至此。
您知道儿臣无心皇位,想派景恒来京救出小皇帝的心思您也知晓。
但小皇帝没救成,他儿子景恒还搭进去了。
儿臣能做的努力都做了。
您说的没错,皇宫、储位、权势就是一滩浑水,您总不会希望儿臣也掉进去吧。
所以您这个嫡孙咱就别管他了,儿子还年轻,争取在和王妃赶紧生一个。
赶紧走吧。
景文宸打定主意,只想打点行礼,连夜回淮安才好。
又想起什么,回过身对高祖的牌位默默念叨:儿臣没有怪您改立太子的意思,毕竟若早知大哥的病会好转,您也不会废黜他。
那段往事现在回想,也只能说是天意。
当时大皇子病重,高祖为固国本只能改立太子,却引起储位之争,数位皇子因夺嫡而死。
可就在无人可立之时,大皇子病情好转,再次被皇上立为太子,最终承袭皇位。
然那次废立埋下隐患,唤醒诸庶子对皇位的野心。自此,景氏皇族进入了十年的内斗,斗死了仁宗、圣宗两位皇帝后,皇室也就此败落。
直至五年前,凤明横空出世,以铁血手段镇压肃、越二王谋反而告一段落。
凤明虽然狠绝,却也确确实实保全了景氏正统。
景文宸叹息:“我管不了,这就回淮安!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爹啊。”景恒哭笑不得,委实不能理解他爹的某些言行:“怎就要回淮安了。”
景文宸板着脸:“你的事我管不了,眼不见为净。”
“别呀爹。”景恒挽着他爹胳膊,小孩似的耍赖:“你不能不见啊,你得帮儿子啊。”
“!”景文宸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帮,怎么帮?
他低声训斥:“你自己丢人还不够?还得拉上你爹?”
景恒道:“凤明缺乏安全感,他不让我把我们的事告诉你,说你会反对,还说全天下都会笑我。”
景文宸道:“他说的难道不对?你就该听他的。”
景文宸说完,觉得有些怪,他怎会让他儿子听,听那个人的话。
这将来凤明欺负起他儿子来,他儿子岂不
景文宸失了主意,他本就不是那掐尖争先的人,否则也不会堂堂是嫡子之身,却宁可躲到淮安当个小小侯爷,也不去夺嫡。
旁人如果盛气凌人,他便会退避三舍,绝不是会硬碰硬。
此刻凤明势头强劲,他心中不免打起退堂鼓。
景文宸在原地来回踱步,最终忍不住问道:“你和你和他是如何搅到一起去的?”
景恒一听,他爹竟然对他的恋爱经历感兴趣,这可是好消息,他奉上好茶,请他爹上座,寒冬腊月的,也不知从哪儿找出把折扇,说书般一敲折扇:
“说来话长,当时我从淮安出来,一人先行至霸州,某日,听得窗外喧哗,便推窗去看,谁知那支窗的叉竿滑将倒去,落至楼下,我恐误伤他人,探身忙喊‘小心’,楼下正是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衫公子,他抬眸一望——”
景恒一展折扇:“一时间,我俩眼神撞到一处,霎那天地失色,眼中只余彼此,正可谓‘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哐当一声,门口传来动静,景恒看去,只见他娘不知何时来的,手中的锦盒未曾拿稳,跌落在地,盒中玉器散碎开来。
淮安王夫人来的巧,正将这一段听了个完完整整,结合之前景恒所说,她哪里还猜不出那青衫公子是谁。
不就是那声名显赫的凤明!
淮安王妃失神道:“初会便已许平生,你你也”
她也不知想说什么,是太大胆了?还是太快了?
景恒扶着他娘坐下,也端了杯茶敬奉:“娘,您别急,听我讲完。”
景文宸终究先回过神来,夫人面前他不可露怯,于是故作镇定地问:“第一次见,你可知他是谁?”
景恒摇摇头:“不知,但这一面,足以我钟情于他了。”
景恒接着讲述:“后来我遭遇刺杀,他派了锦衣卫来保护,可纵我思之如狂,他却始终不肯给予回应。”
淮安王妃心中,自己儿子是天下第一好,凤明就算是位高权重,也断不该看不上他儿子。这时急着为儿子寻借口开脱:“他是宦官,定然不敢叫你知道他的身份。”
“正是了。”景恒应声:“他三番五次拒绝,后来被缠得急了,言明他是太监,想以此使我退却。这是小看我了,他如玉如琢,我岂会因他的身份而转变心意?此生非他不可。”
景恒失魂落魄:“娘,怎生是好,我真的好喜欢他。”
淮安王妃疼儿子,在心中已然自行将剧情补全:二人墙头马上一见钟情,景恒穷追痴缠,凤明默默相护,却囿于身份不能接受。
有情人不能眷属的俗套故事,无论哪个时代都能叫女人流泪,特别是其中一个主角还是她儿子。
淮安王妃率先败下阵来,也不知是在说服谁:“左右也不是女子。你既走了偏路,是男子还是宦官,这也没什么区别嘛,是不是?”
景文宸:“”
景文宸问:“他可有以权势逼迫于你?”
景恒惨然一笑:“我倒希望,可他总觉我会因旁人言语而放弃。”
“这几月,他若即若离,始终也未曾直言,”景恒卖惨停不下来:“他若逼迫,我倒能知晓他心意,也不会患得患失了。”
景文宸端起茶,暗自思附:原来如此,他就说凤明不似荒淫之人,都怪他儿子把他给带偏。
或者说,一旦接受了个可怕设定,两情相悦这选项倏忽转成最优解,变得很好接受。
他儿子也是傻的,凤明给他封王进爵,这心意他儿子还看不出来?没想到他这逆子这般祸水,将凤明迷得神魂颠倒,还没怎着,王位都给封了出去。
这凤明竟是如此为情乱智。
是了,凤明跟着先帝时,二人也只是君臣,凤明便为先帝几次出生入死,这般比来,对他儿子也理应如此。
他儿子得到的可能还差一些。
这可不美。
父母都想给儿子最好的,景文宸也不能免俗,他放下茶盏:“此道难行,凤明说的不错,你和他的事,即便我和你娘不管,天下人也会笑你。”
景恒道:“纵万人讥诮,千人拦阻,然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好。”景文宸赞了声:“这才有我景氏子弟风采,景氏惯出情种”
景文宸似忆其往事,叹道:“只是聚散离合自有天意,来日分散,你也不要勉强,更不可偏激,伤人伤己。”
景恒疑惑:“何出此言?”
景文宸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十哥。”
淮安王妃握了握景文宸的手:“端慧太子?”
景文宸不欲多言,沉默着,回忆起往事伤怀。然而他儿子并不省心。
“爹,爹。”景恒叫他。
景文宸被迫从回忆中抽出身来:“又怎的?”
景恒道:“凤明总不信我,所以我想跟他成亲。”
即便‘跟他成亲’四个字已经说得很快了。但景文宸不老不聋,听得清清楚楚。他已经对这逆子彻底没了脾气,咬着牙反问:“怎,还得我上门给你提亲去?”
“那再好不过了。”景恒好像听不出他爹言语中的嘲讽,飞快地说:“你真好爹我爱你爹回见。”
说完怕挨揍,瞬间没影了。
“”
淮安王妃是个实诚人,她疑惑道:“这跟谁提去啊,凤明也没个高堂,这倒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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