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压惊
苦不忆走过去,以拇指将手中药瓶的瓶塞弹开,抖了少许药粉在伤口周围。这才拔下刀来。血刚一冒出,瞬间凝固。
“握起来。”苦不忆命令道。
那只手试探着握了握,慢慢握了起来。过了一小会儿,苦不忆又让他把手打开。在打开的手掌中是一道新的伤痕。
汉子脸上露出极度惊异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又握又松。脸上换成惊喜的表情。
苦不忆将手中的鸭腿给了他。
这回,轮到苦不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只鸭腿到了汉子手上后,为了防止别的犯人和他争抢,他的手仍然在牢栅外,只是将嘴凑上去。
“呼噜”一声,鸭腿上的肉就全抹进了嘴里。脖子再一伸一缩,嘴里空了。然后是“咔嚓”“咔嚓”几声,手里的鸭腿骨头也没有了。
苦不忆连恶心都来不及。
“再……”吞咽得急了些,被骨头梗了一下,“再来一刀。”骨头也都咽下去了。
“你叫马步升?”
“是,大人,您……认得我?”汉子有些意外。
“赶了多少年的车?”
“大……大人,这您也知道?赶了二十年了。十二岁就赶车了,打小就在县衙……”
“偷吃公家马料。还往家里拿。”
“大人,我没偷吃。我……我是往家里拿了。只是拿家去洗一洗。又拿……回来了。一粒都没少。”
“拿家去洗一洗?为什么?”
“马料……”低下头去,“是拌过盐的。过了水,盐留在水里。老娘,病了,抓不起药,想喝一口盐汤。”
马步升说着,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一个县衙的马夫,养家糊口也很艰难。若是家人生病逢灾,这坎就很难迈得过去。
“会赶车,也会伺候马吗?”
“大人,瞧您说的。哪个……不不,大人,我都会,打小就会,修脚,换掌,理鬃毛,洗刷。打小就跟着我爹在颖县衙门伺候大爷们的马。是我不争气。我……”
苦不忆不再听,转身往回走。
“大人,大人,我愿再挨一刀。”看到苦不忆走开,马步升把手伸出来叫道。
牢饭不分人大人小,只按人头。一人一份,一天一餐。隔天一个窝头,隔天一碗稀粥。对于姓马的大个来说,窝头不够塞牙缝。而所谓的粥,不过是一碗汤水。
“大人,我也愿挨一刀。”牢栅里的手又都伸了出来。
从牢栅外看进去,都是绿光。人饿急了,狼一样的眼睛。
苦不忆将目光投注到餐盘的鸭子身上。
“不要。”马步升吞吃半只鸭腿的声音给了小土儿最后一击,崩溃边缘的小土儿终于一声大喊。
“不要……”苦不忆回过头来,“到底要是不要?”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要。”补充了一句,“你把药用完了,我末单哥哥就没有抹的了。”想了想,“鸭子也要。”
“嗯,变聪明了。”看了一眼趴在草堆上的末单,“聪明人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招了招手,让小土儿把耳朵贴近了,小声说了几句话。小土儿眨眼睛的时候,又道,“想好了,就给狱差说一声。”
药瓶扔了进去。告诉小土儿,药瓶里有一颗药丸,口服。同时,用腿碰了碰了脚下的盘子。是小土儿要挖空心思才能拿得到距离。
也不能太便宜小叫花了不是。谁叫你光着脚板“噼噼啪啪”了。
每天功课完成,光着脚板在自己阁楼上走两步,啜一口“半山老鸹嘴”,是苦不忆每天最大的享受。这下好了,一脑子的蛆被踩暴,“噼噼啪啪”。
转过身,还没走出过道。身后传来小叫花说话的声音。
“末单哥哥,吃烤鸭了,塘口烤鸭吔。你先吃,乖。先咬一口,乖。我给你擦药啊,乖。”
这小叫花怎么拿到的?又过得一会。
“呼噜吧几……”间杂着嗓子眼里冒出的哼哼声。“嗯,嗯,嗯……哥……再吃一块,是塘口烤鸭,呼噜吧几……”
世上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吗?苦不忆加快脚步。强烈的反胃,就要忍不住了。
得赶紧回去喝口“半山老鸹嘴”,压压“惊”。
…………
天还不亮,小土儿把牢栅踢得梆梆响。
一个狱差来了,虽然一脸的不高兴,但也没敢骂。
“去告诉苦大人,我末单哥哥说了,想要洗个热水澡。我……我也要洗。”
苦不忆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苦不忆说的是,要末单带着脑壳里那本书和她小土儿,跟她走一趟。如果末单把事情办好了。寄下的三十大板可以免,服苦役也可以免。重点是,小土儿也可以跟着走这一趟。
压根没提什么洗热水澡。
“想要……什么?”热水澡?你要不要上天?若不是忌惮末单,一脑掌就拍下去了。
“把我刚才说的,告诉苦大人就对了。”
“告诉苦大人?这什么时候,天不是还没亮吗?”
“你要耽搁就耽搁好了。”小土儿两眼上翻,“乘着我末单哥哥没改主意。”
那狱差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迟疑着去了。不过一刻钟时间,一阵小跑回到大牢。
先打开了末单和苦不忆的牢门。接着又打开了马步升牢房的牢门。
“末单,末土儿,出来。马步升,给老子滚出来。”狱差被个小挨刀的使得团团转,窝着一肚子的火。好在还有个出气的。
末单和小土儿自然没说什么,出了牢门。但马步升却死活不肯出来。缩在牢房一角抱头哭泣。
“我不想被砍头啊,我不能死呀。我上有老,下有小。偷吃马料,罪不致死呀。”
“鸭腿我不该吃呀,原来是断头饭呀。”断头饭刚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跳起来冲那衙役破口大骂,“狗日的你们,你们连砍头饭都尅扣呀。砍头饭才一只鸭腿?不,才大半只。”
“马步升你才狗日的,谁说要砍你头了?”被骂的狱差有点懵。
“他们两个,是死囚。押出去不是砍头是什么?”
末单和小土儿对看了一眼。
“马步升,”那狱差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他妈快给爷滚出来。你是不是要棍子捅你,才肯出来”
“快点快点。怎么了?”牢头从牢门也跑了来。
“狗养的,马步升不出来。”狱差说着,拿起一根水火棍就往里捅去,嘴里骂着,“你真他妈不识好歹。”
牢头一把抢下狱差手里的水火棍,“老马呀,别耽误了苦大人的给你的美差。苦大人要你去赶车。快点快点,耽搁了新衣裳做不出来。”
“给苦大人赶车?还做新衣裳?”
“你也知道,把你关进来,不是我们能做主的?”牢头说着好话。
“头儿爷,说真的?你们不是押我出去砍头?”
“有这个时候砍头的吗?走不走这一趟,在你。”
“这样啊。”马步升从牢房里几步抢了出来,却是一头钻进了小土儿牢房,草堆里一阵乱刨。
“你干什么?”小土儿喝问。那是自己的牢房。至于还住不住,是另一回事。
“你们昨晚吃的鸭子骨头呢?”
小土儿哼了一声。
找到了,一小堆好好的藏在草堆里。是小土儿留着过嘴瘾的。捡出一块,扔进嘴里一阵嚼咬。
“老马,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找到的骨头给我。”随着喊声,马步升所在牢房伸出几只手来。
“给你?”
马步升出来了,看着手心里已经被小土儿啃得干干净净的碎骨头,挑了一块大一点的放在嘴里后。一咬牙,将手里剩下的分别放在了一只只伸出来的手里。
“老马呀,可别都说我的不是呀。我就说呢,马步升马步升,步步高升的嘛。你要不被关牢里,昨天晚上,也就没机会抱上苦大人的粗腿不是?”
牢头走在头前,一边扭头继续说好话。但可怜的马步升没能走出大牢的门,就迈不开脚了。
原因是,主薄大人就站在门口,且拍了拍马步升的肩膀。说是要带他去置办行装,包括他的衣裳。
主薄大人拍得很轻,但马步升还是腿一软,若不是牢头扶了一把,就软在地上了。
主薄大人带他去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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