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抽筋断骨之痛
这一等便等到天色黑透,沈九陌回府,看到了等候在府门口的临华,眉心立刻便皱了起来。
“奴婢见过大公子。”
“你在这里等着,是母亲那边有什么吩咐?”
“是,夫人请您过去见她。”
“天色太晚了,我去母亲的院落之中多有不便,明日再说吧。”
沈九陌抬脚要走,临华连忙说道:
“公子!夫人交代了,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您回到府中,便立刻去见她。”
“……我知道了。”
沈九陌脚步稳健,心思却颇为沉重,他来到了于氏的院子,看到了房间之中微微晃动的烛火,眉心的皱痕便越发的深刻了起来。
他恍惚之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竟十分抵触再来面对母亲。
“儿子见过母亲。”沈九陌进门行礼。
“你还知道回来?”于氏一开口便语气极冲。
“荆州百姓没有安置妥当,儿子既然接了负责护送他们回荆州的任务,自然应该多多安抚。”
“你今日做了什么?”
“帮着揭穿了李氏的阴谋,还了穆家一个公道!”
“你给我跪下!”于氏骤然冷和一声。
沈九陌抬起眼眸,一撩衣摆,蓦然跪了下来,并没有对于氏的话有丝毫的反抗。
于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儿子,曾经沈九陌是他心中最骄傲的所在,而如今却变成了她最头疼的地方:“你知错了?”
“儿子跪下,是出于对母亲您的孝心,并不是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
“你可知,你今日捞了穆家一把,明日,穆家就有可能踩到我们的头上去!到时候,你情何以堪?”
“若我们沈家行得正、坐得端,只需要好好的效忠皇上,就没有人可以踩到我们的头上!”
“笑话!世间的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今朝局已经开始出现变动,我们沈家想要独善其身,滚滚洪流也会裹挟着我们不住向前!我和你父亲都在为沈家的将来做打算,而你呢,却在硬生生的拖沈家的后腿!”
“母亲,我们沈家,什么时候也靠这些阴谋算计立足了呢?”
“九陌,整个朝举泥潭遍布,谁的脚上不沾点脏污?就比如说你看中的那个许云暖,她就真的干净吗?”
“许姑娘干干净净,母亲不要说她的坏话。”
“呵,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那许云暖来历成谜,我派人查了她这么久,都没有查到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女子,懂医术、会做菜,种地还是一把好手……你相信她只是平凡的乡野出身?”
“许姑娘身上也许有秘密,但那与母亲又有什么关系?母亲为何要派人查她?”
“我若是不把她查个底朝天,如何知道她是怎么勾引你的?”
沈九陌看向于氏,只觉得自己跟母亲根本无法沟通:“许姑娘什么都没有做过,母亲该停手的就停手吧。”
“我才不信!许云暖和那个贱人长得如此相似!她来到京城之后,先是你妹妹和大皇子的关系说断就断,之后又引得你一心偏帮着她?甚至我们沈家也屡屡出事,不管是名声还是其他,都一日不如一日,这种种,和许云暖绝对脱不了干系!”
于氏怒火中烧,往日里保养的极好的面容,此时一片狰狞。
“母亲,我看着魔的人,是你才对。”
于氏猛地一拍桌子:“你怎么和自己的母亲说话的?”
“母亲若是说得对,儿子自然赞同,只是母亲说的话太过荒谬,难道还不许人反驳吗?”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告诉你,利用李氏这颗棋子,将丁氏一家老小灭口,然后将这件事情推到穆家的身上,这个计谋是你父亲定下的,而且后续还有一系列基于这件事情而做的布置。可如今丁氏一家被你救下来,后面所有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了。你想过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吗?”
沈九陌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的收紧:“父亲为何要这样做?”
“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我们沈家支持三皇子,而穆家支持大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不能两容,我们沈家自然就要帮着他铲除穆家,削弱大皇子的势力。”
沈九陌脸色微微泛白:“铲除?”
“不错,让穆家名声扫地,将穆家人连根拔起!”
于氏说着,说着,眼神之中闪过一抹略显残忍的光芒。
沈九陌不是要天真吗?如今她就一下子将这层窗户纸完全捅破了,让他好生的瞧一瞧,那些貌似平静的表面之下,藏着多少暗潮汹涌!
“我不会让你们这样做!”
“你说什么?”
沈九陌抬起头来,眼圈微微泛红,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答应过许姑娘,哪怕与母亲为敌,哪怕与沈家对立,我也一定要保护好她!”
于氏大步的走上前去,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沈九陌的脸上,她浑身哆嗦,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再说一遍?”
“我要保护许云暖!”
“沈九陌,你长这么大,这是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你!我真是没想到,你竟有了如此混账的心思!你对得起母亲和父亲对你多年的养育和教导吗?”
沈九陌眼神微颤,眸底闪过一抹浓重的嘲讽:“我记得从小到大,父亲和母亲都教导我,身为君子,要坦坦荡荡、处事端方,可如今,母亲又要亲手打破我心中一直以来树立起的信念!何其残忍?”
沈九陌目光晃动,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极快的崩塌,痛的像是被硬生生的抽筋断骨:
父亲和母亲曾经亲手给他插上双翼,而如今,母亲又亲手将他的双翼打折,然后要求他,飞吧,继续向前飞……
“你……”于氏微微瞪着眼睛,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膝盖碰触到了椅子,这才猛的跌落在了椅子上。
“母亲,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儿子就先走了。明日一早,儿子就要启程护送着荆州百姓返回江南,恐怕没有机会前来向母亲请安,还请您见谅。”
“九陌,你不能这样……”
沈九陌没有理会于氏的话,恭恭敬敬的对着她行了一礼,而后便起身出了房门。
于氏浑身打着颤,后背阵阵的冒出冷汗,她端起茶盏来想要喝一口,却因为手抖的太过厉害,砰的一下将茶盏摔落在了地上。
茶渍溅开,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晕成一片,远远瞧着像是血迹一般。
她心中升起浓重的后悔,她不应该在今天见沈九陌,更不应该说出刚才的那番话……
如今,一到肉眼看不到的裂痕已经存在于她和沈九陌之间,而且这道裂痕还有越来越宽的趋势,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终有一日,这个儿子会和沈家彻底的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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