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六岁(2)
唐泽千鹤的异能力名叫「高歌的亡灵」,就目前所了解的能力范畴而言,她能够将自己的意识灵魂化并控制一具或多具尸体。假如是异能者的身体,她理所当然也能够使用死者的异能力。
她的能力非常适合将血腥暴力当成家常便饭的港口mafia,理论上来说,战场的尸体越多,异能力量就越强大。死去的尸体能够完成比活人更危险的任务,把损失降到最低,何况,千鹤直接参与过数不清的实战行动,她控制的部队拥有比正规军更强的战力。
森鸥外设计谋杀现代首领的计划,由她组织的死亡军团不可或缺,直到现在,这也是森上位后镇压先代派的最强筹码。
但是,她的能力不仅限于控制死者,或者说在往后的作战中,利用灵魂化来获取情报才是最大用途。世界上还不存在什么手段能够防止鬼神的入侵,所以与其说让千鹤监视太宰,倒不如说是太宰在监视千鹤。她的任何异动都会受到「人间失格」的阻止,这也是太宰不断用各种言行试探她的原因,而不完全是因为无聊所以迫害身边无辜的大活人(划掉)
顺带一提,不管任务是不是监视自杀狂魔,这和千鹤加入mafia并为首领工作并不冲突。
“所以说,我是被迫要同时打两份工的,被、迫。”
千鹤的眼神已经死了。
在她身侧的红发女子闻声掩唇一笑,这女子穿着华丽的和服,微笑时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风情雅致令人心惊。
森鸥外让自己的助手正式加入以后,由这位名为尾崎红叶的女子负责照顾新人,不难看出这是首领在培养心腹的手段,因而千鹤并不是正式加入红叶的直属部队,仅仅是安排过来学习而已。
当然这也不是随意乱排的,如今森鸥外杀死先代首领的行为,对于原本憎恨mafia的红叶来说,是她最愿意亲近森派的理由。而森鸥外将自己的心腹放在红叶身边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就如同桥梁一般。
“呜啊,我都这样了,红叶小姐您还笑我。”千鹤一脸苦闷地揉揉脑袋,继续往前走着。
“不用担心,新来的小姑娘,我们正带你去审讯室的路上呢。不管你对鸥外大人的命令多么苦恼,在那里都可以得到缓解哦。”
红叶微笑着说出意味可怕的话,千鹤却一脸困惑的样子。
“是指最近反叛的先代派代表吧,在被森先生的奇袭小队抓住以后,特意送过来拷问。”太宰忽然开口道,“与其说是拷问,倒不如说是敲山震虎,所以就算弄死也不要紧。”
“这我也知道,但我可不想接手这种惨死的尸体啊……”
千鹤和太宰一前一后跟着红叶来到她的拷问班,审讯室里有好几个被关押的俘虏,听见动静以后用凶恶的目光瞪向来者。
“嗯,眼神很不错呢。”
太宰凑上前说道,差点被咬一口。
“啊啊,完全是丧家之犬才有的举动,果然还是杀掉比较好呢。”
千鹤在旁边看着,由太宰拷问的俘虏肉眼可见地变得狼狈不堪,这种狼狈不是身体上的,她清楚地看到那人充血的眼中满是绝望,一心求死。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红叶问她:“小千鹤以前应该学习过拷问手段的吧?”
“有了解过,但那不是我的职务。”
千鹤脸上划过被人碰到伤口后,剧痛传达神经末梢时的扭曲神情,漠然的面具上出现一丝裂痕,似乎有什么阴冷的东西要从裂缝中溢出。为了在旁人面前掩盖这一点,她抛起了自己的硬币,看到结果之后朝旁边的守卫伸出手,要来一把自动手|枪。
“红叶小姐,如太宰说的那样,就算弄死了也没事?”她检查了一下弹夹里的子弹。
被点名的少年从他的世界中抬起头,寂静的鸢色眼睛往这边转了转。
红叶饶有兴致地说道:“不如说是鸥外大人给你的奖赏,尽情享受吧。”
“那么,我开动了。”
少女轻声说道,平和的情绪仿佛在挑选一件出门要穿的衣物,她举起枪瞄准了其中一个俘虏,不带一丝颤抖犹疑地扣下扳机。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颗子弹射穿了俘虏的脊椎。
那把手|枪里有30发子弹,千鹤只用了一发,接着她放下枪,戴上橡胶手套,从袖子里拿出手术刀切开了俘虏的胸锁关节,在往下切割软肋骨的过程中堪堪停住。
“已经骨化了,真可惜啊。”她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但是,打开胸腔不是她的本意,她抽出没入血肉的手术刀,卸下俘虏的锁骨,把手臂肌腱切断。这个过程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同样的操作发生在身体的另一侧,几乎没有浪费任何时间。
相比太宰的手段,千鹤所做的根本不算什么。红叶见她已经是一副要完事的样子,挑眉道:“这样就结束了吗?”
“我尽可能不让他太痛苦。”少女平静地说,“现在已经不是先代那种动不动就滥杀的时代了,只要效果达到,肃清的手段不需要太残忍。红叶小姐,烦请您待会儿派人把这些叛徒送去他们的据点,并且确保他们还活着。”
她摘下一只手套,露出属于少女的纤细指尖,蜻蜓点水般地触碰在俘虏的额头上。
异能发动的光芒遮蔽视野,那是这个人此生看到的最后的画面,而现实中头脑清醒的人所感受到的,不过是一点几不可察的异能波动罢了。
在或惊愕或冷漠的目光中,先代首领的死士从喉咙中爆发出无比渗人的哀嚎,那是极其可怖的非人的声音,宣告神智的彻底终结。它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为人的资格,变成一个活着的死物,要不是有锁链束缚,也许它很快就会杀死自己。
但是它的脊椎被子弹打穿,下身瘫痪,手臂肌腱和骨骼也被切断和剔除,即使这时候松开,也只能如虫豸般在肮脏的地板上蠕动爬行。
唯有骇人的尖啸在审讯室中回荡着,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那般。
“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的笑声打破了虫豸被带走后留下的寂静,千鹤认识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开怀大笑。平常他要么乖张幼稚,故意处处招惹她,要么冷淡疏离,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不管哪种状态,在千鹤看来都没有他的大笑让人不安。
何况他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愣住的表情,怎么忽然就大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
“真是残忍啊小千鹤,你用异能摧毁了他的意识吧,你说生命比什么都要宝贵,于是打算让他这么活着吗?老实说,你让我毛骨悚然了,这完全不是假话哦。”
“放心吧,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毕竟你是可以阻止「高歌的亡灵」发动的异端嘛。”
“是这样吗?”太宰抬起头看向千鹤,但见那双笼罩在迷雾中的红色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感的偏向,什么也无法读取。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连同声音也轻慢许多。
“……是这样啊。”
不知怎么,千鹤觉得自己的心被那抹笑意牵动了一下,细微的刺痛感始终挥之不去,称得上黏腻又恶毒。
她注视着太宰,不禁说道:“是怎么样?如果只是因为感兴趣就把一个人玩坏,那不是太恶劣了吗?”
太宰没有回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这次随机性给你的启示是什么?”
千鹤敛了敛眸,沉吟道:“有人告诉过我,罪恶即思考,我认同。本需要背负一生的杀生罪孽,从此都仁慈地停下了,难道不好吗?”
她真心实意地不解着。
“这可不是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啊,只是在避讳死亡而已。”太宰摇摇头。
“也许吧……但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吧,让人活下去的理由。”
少女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这么说道。
唐泽千鹤见过无数死亡,和正常人认知中的死亡几乎是两码事,因为,那是在大战末期,战场前线的惨烈牺牲。
大多数死亡案例她都不是亲眼见到,而是在操纵尸体的时候,趁着那消逝的理智之光匆匆一瞥的机会,窥见每个士兵生前所经历的死亡画面,包括他们人生的剪影、感情和意志,共同被她接收化为力量。换句说话,她和这些死者唯一的区别只有她有无数个死去重来的机会,而她所经历的死亡却比什么都要真实。
不管是被送去战场前线听从命令实施非人道的战略计划,还是得到上层的关注利用异能进行多脑连接实验,她都是其中的亲身参与者,也是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人。
如果说强大的复活异能让战士的生命变得廉价,毫无疑问她的异能让她本身陷入空前的大麻烦中——究竟是众人的意志重要还是个人的意志重要,这已经成为六年前就作废的无效论题了。
千鹤把口袋里光可鉴人的硬币掏出来,那是一枚市值两卢布的硬币,看得出被主人呵护得很好,双头鹰纹样精致美观,表面崭新到看不见刮痕。
“这枚硬币面值很小,但是在我眼里,它比生命还要贵重——它是我在死亡的阴影中活着的理由,是我背离了世俗的道德准则以后,为了不被自己的负罪感和错乱矛盾杀死、放弃思考的选择。这就是让我活着的保证,虽说谈不上什么活下去,但何必分那么清楚呢?”
“如果不分清楚的话,才根本找不出答案啊。”太宰闷闷地回答道。
人本身想要活下去,和外力让人活下去,完全是两码事情。不管如何抛起那枚硬币,能够让它最后落回掌心的,一定不是那些无可无不可的选择题。
千鹤也很明白这里的不同,可是太宰真正想要的答案,至少在目前来看,她是不会给出的。倒不如说,让他自己去找会更好。
因此,她只是怜悯地对少年笑了笑:“可是,世界上没有哪种幸福,不是从无知中得来的啊。”
然后,千鹤看到,听见这句话的太宰治瞳孔微颤,惊奇地瞪大了很有少年气的圆润的眼睛。
那是原本打算忽视而被人点破以后,近乎不堪的眼神。
千鹤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遗忘本来是神明赐给人类的礼物,时间为记忆蒙上一层纱,掩盖住过去的伤口,正因如此人们才能继续积极向前生活。
有些人却失去了这样的权力。
聪慧的孩子太容易受伤,对于普通孩子来说只是磕磕碰碰的小伤,却会在他们那里被敏感地放大加深,难以消解。他们注定掌握不住名为无知和遗忘的幸福。
千鹤同情地摸了摸太宰治脸上贴着的纱布,凑近他慢声问道:“太宰治,你的自杀在我看来就像胃痛的小孩想要吃冰淇淋一样——我给你一把手|枪,你会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脑门开枪吗?”
不知何时,那把从守卫那里拿来的枪,再次被她握在手中。
只留下两个人的审讯室里无比安静,所有的声音都逃离这里,千鹤甚至无法听到太宰的呼吸声。但是,她没有从太宰眼中看到任何波动。
“会哦。”
她听到少年这么说道,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令人悲伤的笑容,那笑容不断扩大着。
他握住了千鹤贴近自己脸庞的那只手。
“但是在这之前,刚好发现了有兴趣的东西,谢谢你啊,小、千、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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