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八岁（12）

出差礼物终于可以送出去了。

        千鹤捧着一个精致粉嫩的兔子造型布偶，蹲在梦野久作面前，要和他换手里的那个丑娃娃。

        “怎么样，小兔子漂亮吧？以后它就是小久作的新朋友喽。”

        她用哄小孩的语气，把那只兔子放在久作面前，等着他接受这个出自欧洲异能技师之手的礼物。

        出差一年，足够千鹤做很多事情，追踪魏尔伦、调查欧洲异能组织只是mafia的主要任务。除了这些，她还在参与拍卖会之后，特地以买家身份会见了一位技能高超的异能技师，拜托他完成了这个兔子布偶。

        森鸥外把梦野久作交给她，结果不久之后她就跑去了欧洲，自然是要把刀鞘问题放在心上的。这个布偶，就是她带回来的成果。

        “谢谢千鹤姐姐。”梦野久作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孤单的小孩总是喜欢能够陪伴自己的漂亮娃娃的，尤其是上面还绣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就像是在告诉他，还有人在关爱着他，会有人关注他是否受伤，是否痛苦。无论是否拥有异能，都无法掩盖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每个生命都需要爱，每个孩子都值得关爱。

        千鹤满意地蹭蹭久作柔软的脸颊，告诉他这个布偶可以做些什么：“以后，小久作就可以控制「脑髓地狱」给人带来的影响深浅了，虽然不能完全控制精神系的异能，但至少为稍微好一点吧。”

        梦野久作懵懂地点点头，知道千鹤是为自己考虑，甜丝丝地笑起来：“千鹤姐姐，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小久作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今天我的时间都是你的哦。”千鹤点了点男孩的鼻尖，很是欣慰地眯起眼眸。

        梦野久作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想去外面逛一逛。

        之前千鹤不在横滨，除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以外没有会主动去照顾他的人。而他们既没有责任在身，也没有这样大块的时间，可以经常带久作出去玩。就算是千鹤自己，也只能趁任务之便，用碎片时间经常去陪他玩一会儿。

        所以仅仅是离开港|黑大楼，去呼吸外面的空气，对久作而言就已经很满足了。

        千鹤还是有点心酸，久作的情况她是最清楚的，但这么小的孩子，在懂事以前就被软禁在黑暗压抑的世界里，任谁都会觉得可怜吧。尤其是，这并不是出自久作的本愿，只是因为他那无差别攻击的精神系异能而已。

        趁现在让他尽情地玩耍吧，因为，未来的战争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作为mafia隐藏手牌的久作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千鹤带着久作逛遍横滨的所有景点，引导他投喂海滨的海鸥，还带他去吃自己最喜欢的超甜口味樱饼。光顾点心店的人很多，但是买特卖樱饼的并不多，没多久就排队买到了。

        “呜哇，好甜。”喜欢吃甜食的久作在好奇咬了一大口之后，也忍不住皱了皱小脸。

        千鹤也不强求，弯腰用手帕擦掉他嘴角的红豆馅：“不喜欢的话，就给我吃吧。再给你买可丽饼好不好？”

        “好——”

        久作乖乖把樱饼放进千鹤手里，等着千鹤买可丽饼补偿自己。

        千鹤吃着那块不被欣赏的樱饼，在可丽饼的摊位前排着队，插进衣兜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个硬物，手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是刚才买樱饼的时候，旁边有人放进去的。

        她神情不变，将买到的可丽饼递给久作，趁他聚精会神埋头苦吃的时候，拿出衣兜里的那张小卡片。只看一眼，便了然于心。

        晚上送久作回去以后，千鹤也伸个懒腰，漫无目的地在横滨街头漫步。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宿舍，像以前那样扮演一个无处可去的闲人。

        沿着河流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已深的缘故，周围的雾气不知不觉间浓重起来，从河心蔓延到岸边，很快就发展为千鹤看不清两岸建筑物的规模。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雾气里面不会跑出什么怪物来吧……”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竟是一语成谶，迷雾之中真的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浑身泛着诡异的异能毫光，甚至把周围的白雾都染成了瑰丽的玫红色。

        下一秒，那身影已经近至跟前，千鹤被它一下子扑倒在地。围巾散开，暴露出来的脆弱脖颈被它拢在手心，稍微增加一点力气，就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疼……

        千鹤吃力地抬眼去看那个骑在自己腰间的“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被俘虏了。

        没错，mafia的鬼牌，战无不胜的白衣死神，原来可以如此身娇体软易推倒，战争开始前就成为了不明势力的笼中鸟，简直丢脸到家了。

        千鹤盘腿坐在真·荆棘鸟笼里面，盯着笼子外那个白发男人的背影，他就是创造诡异迷雾的人，也是这次行动中的关键人物。但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忽视自己脚踝上泛着异能光芒的锁链，链条的末端还挂着一对亮闪闪的银铃。

        只要小腿稍微动弹一下，铃铛就会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

        千鹤深吸一口气，用力晃了晃双腿，用银铃声把那个男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囚禁加铃铛，我说您也太会玩了吧，涩泽先生？”

        名为涩泽龙彦的白发男子闻声回头，千鹤一眼便望进他那对引人注目的赤瞳中，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说是镶嵌在石膏中的红宝石也不为过。

        千鹤大胆地盯着涩泽龙彦的红眸，双手握住鸟笼的两根笼柱，支起身子紧贴在囚笼边缘，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都能从间隙挤出来逃走。

        但是，每根笼柱的距离都经过精密的计算，是不可能用这种方式逃走的。

        涩泽龙彦走近这个悬挂在半空中的巨型鸟笼，对他的战利品自负地微笑着，凑近少女的脸庞反问道：“难道，自愿走进这个笼子的你，不是这么期待着的吗？”

        “如果我说这是一个误会，您会放我走吗？”千鹤很配合地面露期待。

        涩泽龙彦无情地拒绝了她：“落入我囊中的宝石，就算是扔进大火中焚毁，也不会随手丢弃。”

        “呜哇，好恐怖啊。”千鹤面无表情地说。

        就像是要验证她的话一般，鸟笼比下方吹上来的风摇晃了两下，千鹤下意识地透过笼子间隙往下看。鸟笼下是看不到底的高空，地面被迷雾笼罩着，她不知道自己离地面究竟多远，更不知道地上有什么等待着鸟笼的下坠。

        就是这样的危险鸟笼，悬于高空之上，被金属的荆棘包裹着，仿佛投射到现实中的魔幻童话。

        “我恐高。”千鹤伸手探出笼子，抓住涩泽龙彦的衣领，耍赖道，“这么高的地方，吓得我快要尿出来了。这个鸟笼为什么没有厕所呢，涩泽先生？您的设计明显不合理。”

        涩泽龙彦没有理会她的抗议，目光落在那双沾满泥土的白手套上，原来在河岸边被自己的异能扑倒时，千鹤抓了两把河泥。

        “真是一只脏兮兮的小鸟呢。”涩泽一根根松开千鹤的手指，果不其然，他的衣领上留下了两个泥印子。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语气平淡地继续说：“正巧，为了更好地把你雕琢成我所期望的样子，我事先准备了适合你的服装。”

        千鹤猛地抬起头，只见涩泽龙彦走到他所站的平台尽头，打开了一扇由彩色玻璃点缀的柜子，展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雪白长裙。

        那条裙装未经裁剪缝合，而是通过在人体模型上缠绕、束带、披挂成型，轻柔的锻制衣料之间通过羽状的金叶子和宝石挂钩点缀，裙摆一直延伸到地面，蜿蜒地铺陈开，细碎的金粉流光溢彩，灿若星河。

        千鹤满脸震惊，现在的聪明人都把天赋点在什么地方啊，“涩泽先生，您有考虑过开服装公司吗？”

        “肤浅。这是我为了迎接世上绝无仅有的‘异能之异能’，特地设计出与之相配的服饰，怎么能和那些除了粗糙以外什么也不剩下的凡人服装相提并论。”

        涩泽龙彦显然被千鹤的反应取悦到了，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在这条裙子上花费了多少巧思，一直说到尽兴为止。然后，他让千鹤换上这身新皮肤，把原来那套沾满污泥的拿去烧掉。

        “不行！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在您面前换衣服吧，而且我的外套里有重要的硬币，那可是我的本体啊，我从来不让它离开我身边的！”

        千鹤双手护着胸口，一副惨遭迫害的模样，大声拒绝涩泽的要求。

        “如果你不换的话……”涩泽龙彦再次走近鸟笼，漂亮却不带任何情感的红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就不给你上厕所。”

        “好恶毒的威胁……”

        千鹤一噎，这谁能忍啊，既然你不讲道理，那我就耍赖到底！

        “没办法，那就只好尿在笼子里了！”

        “住手！”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千鹤同意换衣服的要求，但是要留下那枚陪伴她多年的硬币。

        涩泽龙彦端详着千鹤的那条锦红围巾，问她道：“这是你加入组织的重要信物吧，难得还算能入眼的面料和做工呢。”

        低头扣着环状配饰的千鹤闻声回答：“嗯，那是首领送给我的。”

        “这么说，看到这条围巾，就像看到你一样了。把它寄回你所在的组织，一定会引发第一波骚动吧。”涩泽龙彦露出了搞事情的笑容。

        “请便。”

        千鹤心说要是森鸥外那老狐狸看到一条脏兮兮的围巾便方寸大乱就有鬼了，她对mafia的作战方针是极为信任的，真正的问题在于围巾给其他人的其他影响。要知道，这条围巾象征的不是唐泽千鹤，而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白衣死神啊。

        就好比中原中也去讨伐敌对势力结果失踪，几天之后mafia收到敌方寄来的帽子一样。如果白衣死神被人无声无息地干掉，那就不只是羞辱和威胁这么简单了，的确是可以掀起一场动乱的导火索。

        之后会发生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面对自己的围巾会造成的结果，千鹤丝毫没受影响，仍然跪坐在笼子里低头摆弄腰间的布料。涩泽龙彦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了放在她脚边的那枚硬币上面。

        千鹤立刻像烫伤一样把硬币拿到涩泽看不到的地方，顺带瞪了他一眼。

        “那枚硬币，”涩泽龙彦出声道，“是魔人费奥多尔君给你的吧。”

        “啊，原来他叫费奥多尔吗。”

        千鹤最后开始整理裙摆上的褶皱，在保留垂感的同时尽可能体现自己身体的曲线，和涩泽的对峙在这些动作的影响下，逐渐转变成闲聊模式。

        不过，这还真是千鹤关心的话题，她终于抬眸选择和涩泽龙彦对视，以求得到更多的信息。

        精心设计的服饰果真把柔美灵动的容貌衬托得恰到好处，在那对视的瞬间，少女眼中的希望、脆弱和懵懂表露得淋漓尽致，加上这里教堂般的建筑风格、凌空悬挂的鸟笼，最终形成了世间罕有的画面。

        再想到她的异能是多么值得收藏，涩泽龙彦露出了如神明般满意而漠然的微笑。

        “他的全名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你不知道吗？这个被你视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硬币的前主人，他的名字、异能、来历、背景，拥有如此方便的异能的你却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我记住了。”少女露出获得珍宝以后小心翼翼的那种笑容，“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我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就离开了。原本我也在意过这件事情，不过，如果他以后还会来找我，又何必着急呢？”

        涩泽龙彦冷冷地微笑着，看着她说：“费奥多尔君不在这里，邀约本来就是假的，是我为了得到你而布下的局。”

        “啊，我知道。”

        千鹤毫无意外地笑着回答，这让涩泽微微一愣，继而了然。

        “明知是一场骗局，还是自愿钻入牢笼吗……你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很有趣。但是，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异能、来历、背景，这些情报都是他——费奥多尔卖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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