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密闭的空间里写满“殺”字，画面委实有些怵目骇人。
“……乐瑛府竟有如此诡异的地方。”南宫炏道。
顾廷蹙眉环望着狭小的密室，半蹲着手持光球在脚下地面查探。
南宫微宸道：“发现什么。”
顾廷俯身迈出密室，走出乐瑛府，抬眸看这漫天蒙雾。
浓重的雾气呈深褐色泛黑，那是血雾，是遗留的怨气和煞气。
是无法散掉的。
但顾廷想看清茫茫浓雾下夕落城真实的样貌。哪怕只能看到一瞬。
他施法凝诀，一大股白光灵力朝上空冲照而去——
笼罩整个夕落城的大雾被白光照闪，骤然间雾气消散。
另外三人也离开密室跟随顾廷，刚从乐瑛府出来，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心下大怔——
整座夕落城被黑色的巨型树根覆盖包围，盘根错节，仿佛巨型树根从上空吞噬，蔓延滋长而汲取着整座城的精魄。
顺着黑色树根的方向纵深望去……黑色巨型树根，自西面延展而来。
……那是魔界的方向。
在最后大雾重新笼罩回来的瞬间，顾廷看清了树根唯一没有蔓延到的地方。
——就是刚才的密室。
大雾只消散几息，再次聚拢湮没了夕落城。
顾廷随即转身回到密室，掌贴地面然后白光一闪——封闭的密室顿然抖动，紧接着地面隐退，化成了一条纵深地下的密道。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条密道。”南宫炏弯身朝地底看去。
南宫微宸手往密道探，“底下有魔气。”
“下去么。”
付君是想下去的，她不愿放弃任何线索和希望。
只是地底有魔气，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倘若暗藏危机，岂不牵连到仙尊和宸微他们……
“一起下去吧。”顾廷看出了付君的心思，他道：“不会有事。”
—
密道里面空寂无物，只有四人脚步在残破陡梯上的踩踏声。
本以为要走上一段路，却很快到了底。
“这……”
付君打量一圈眼前环境。旁侧的梳妆台上整洁摆放着铜镜、胭脂盒、梳篦，卧榻垂着红幔帐，一个窄长的琴桌。
“女子的内室？”
整条密道是昏黑的，独有这底部的内室，常亮一盏幽幽的红烛在八仙桌上。
南宫微宸盯视闪着微弱火点的红烛……
夕落城千年前已被屠尽，加之顾廷先前施法探得除了仙雾庭的孤魂外，夕落城再无任何亡灵。
这间内室的主人是生是死？
若是生，自然探不到亡灵，况且内室的红烛正亮着火光。
但是……南宫微宸走向卧榻掀开红幔。
衾枕十分整齐，即没有一根留下的发丝，也无半点皱褶。
无人生活过的痕迹。
顾廷抬指在摆在琴桌面的瑶琴上抚过，南宫微宸侧看向他。
“很干净。”顾廷道：“没灰。”
无人生活过的地下环境却干净无灰。
南宫炏道：“内室在密室的地底，说明二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只不过他想知道，书写“殺”字的人，是否就是这内室的主人。
另外，南宫炏看着内室的环境，红幔、瑶琴、胭脂……他不禁联想到仙雾庭。
“你们说……仙雾庭的那女魂灵，会不会和这内室有关系？”
南宫炏见南宫微宸在梳妆台后面摸索，于是去到他身后：“哥你在找什么？”
……
南宫微宸手头动作忽而停顿。
他侧眸看向南宫炏，“梳妆台后有暗门。”
“？”
又是暗门。
这前前后后到底有多少个暗门？？
他们打开暗门，登时一股魔气从暗门内的通道透了出来——
……原来地下的魔气就是从这里散发的。
暗门里面是一条窄道，方位朝西。
魔界的方向。
“看来这窄道与魔界相连。”南宫微宸沉声道。
即是说，过了窄道，尽头便是魔界。
走在窄道期间，他们设想了许多可能即将面对的状况或危机，然而当走到尽头时，面前的景象是他们谁都没料到的。
—
这里是一个地宫。
地宫由无数个女子人像展现出一片静止的歌舞笙箫之景。
每个女子都呈不同的姿态，有舞蹈的，有吹箫弹琴奏乐的。
雾气缭绕，只不过，是湮着魔气的黑雾。
人像显得僵硬，因为这些女子都是尸身。
每个女子还有着不同的神态，不过能看出是后被捏出来的，仿佛这每一张微笑的面孔下，原是死前惊恐或是痛苦的表情。
“我去…”南宫炏有被瘆到。
这些女子的尸身都没有腐烂，和生人的状态一般无二，因为黑雾有被施法，能起到保尸身不腐的作用。
逼真至极，也正因为如此，也诡异至极。
“宸微。”
南宫微宸正在地宫的墙边走动，他发现了不止一处的入口。
“宸微。”
南宫微宸脚下一停，回头看去。
顾廷在唤他。
“你的手腕给我看下。”顾廷道。
“嗯？”南宫微宸没听懂，但也抬起手给顾廷。
顾廷把他衣袖往上捋——
南宫微宸心下一怔，立刻抬眸看向顾廷：“她们是仙姝娘。”
“仙姝娘！？”南宫炏在旁处听到了，他和付君旋即赶来。
“怎么判断出来是仙姝娘的？”
顾廷指向南宫微宸手腕的莲花印。
解释道：“他选上仙姝娘的时候，我看见他手腕上被贴了印，听当时的仙客说，这是成为仙姝娘的印记。”
……南宫微宸都忘记自己手腕上被贴了莲花印。
当时也没在意，所以后来也忘了把印记清理掉。
他察看每个舞蹈和奏乐女像的手腕，然后和自己腕上的莲花印比对……
全部一模一样。
地宫陷入一阵沉默，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
暗杀仙姝娘既然是玄翎府府主的计划，那极有可能说明……
玄翎府与魔族有瓜葛。
“师尊。”
南宫微宸沉道：“我在想……孤岳秘境时，我们猜测的事。”
他们在孤岳秘境里没有寻到魔人的踪迹，并且白角鹿说攻击它们的人用的是灵力。
但是灵兽依旧被魔化了。
所以，当时他们有在猜想，会不会是魔人与修士勾结。
顾廷沉默……“玄翎府势力仅次于云门派，若玄翎府当真与魔族里外勾结，仙门百家以至人界，怕是要遭难。”
顾廷道。“出去后，得尽快查清楚玄翎府的情况。”
只是目前虽然找到了过去所有被杀害的仙姝娘，却依旧无法知晓杀害仙姝娘的目的。
还有，仙姝娘又为何会在魔界的地宫里，以这种歌舞笙箫的形势聚集呈现。
顾廷先将所有死者超度。
结束后，他冷沉良晌。
现在他同时面对两件重要的事情：
——帮付君找到方恒绍，然后作为交易，付君会把沉苓芝给他。
得到沉苓芝后，便只剩下最后一味灵药，很快就能聚齐炼化神魂修复丹所需的灵药。
南宫微宸的反噬虽然被他用妖丹抑制，但却只是暂时的，反噬依旧会不定时复发。
南宫微宸的神魂问题不能拖，所以他须得尽快炼出丹药，帮南宫微宸修复神魂。
而另一件事情——
调查清楚玄翎府是否真的与魔界勾结。
这关乎人界安危，决不可小觑。
“仙尊可是想到什么？”付君见顾廷沉默不语良久，她不禁问道。
“这样。”
顾廷冷静开口，他对南宫微宸和南宫炏说道：“你们两个继续跟着付君去找方恒绍。”
方恒绍途径之处皆牵扯出玄翎府、魔族。
顾廷觉得方恒绍背后没那么简单，且不说方恒绍是什么立场，但是，跟着方恒绍的踪迹寻下去，一定会发现更多的线索。
南宫微宸蹙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顾廷道：“离开此地后，我去调查玄翎府。”
“我随师尊一起。”
“不。”
顾廷道：“你和阿炏帮付君，我自己去调查即可。”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
“……”
顾廷知道南宫微宸跟着他不过因为守护圣狐的使命，但他早已不是小狐狸，他是仙尊，有足够的能力，不需要被保护。
“我们离开这里吧。”顾廷道。
“等下。”南宫微宸想起来有件事忘说：“地宫还有几处入口。”
他发现他们走的那个是相对于其它入口最晚建出的，并且推测应当原本地宫和那名女子内室是分开的两处地方，后来才接的密道使之相通。
“是否去其它入口察看？”他道。
顾廷望向付君手里的遡命盘。
还是一直闪烁状态，没有指引新方向。
“去看看。”顾廷道。
—
他们走进其中一个入口。
期间没有发现什么，直到他们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了魔界的地面。
魔界的天空是黑的，周围萧索无声，也没瞧见魔人。
自从六百年前极北之巅的大战之后，魔人只剩残党，仙家门派有在追剿。
顾廷记得两三百年前，他还是弟子的时候，云门派就曾领着弟子去魔界历练。
虽然他已经对那次历练没什么印象了，但大概知道的是，那时魔人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弟子的任务就是跟随长老去魔界剿除余孽。
“师尊。”南宫微宸忽而声音低沉道。
“看身后。”
顾廷转身，他一顿。
——他们身后是一棵参天的巨型黑树。
刚才走出的那个入口，只是黑树底下的一个小开口而已。
低头看地，方才没注意，黑天下就见树根爬满地面。而大部分的树根，似狰狞的魔爪般疯狂盘绕地似往东边的地界外蔓延——
那是……夕落城！
所以遍满夕落城的树根，全部源自这棵黑色巨树！
顾廷再次回头细看巨树，黑色巨树的树干上，烙印着血红色的两个悚怖大字——
俱。
滅。
字迹与密室里的“殺”字，没有区别。
出自同一人之手。
“俱灭……”南宫微宸凝视树干低念，眉间收紧，觉得眼前的这棵黑色巨树，曾经见过。
……可怎么会见过呢。
他翻遍自己的记忆，都没有关于这棵俱灭树的痕迹。
但他始终感觉见过。
南宫微宸沉思着和他们回到入口里面，准备离开魔界。
然而，当他们再度从树干里走进去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不见地宫，却是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
“我们这是进到了何处。”
南宫炏用法术探，却什么也没探到，这空间里既没有魔人，也没有任何物体存在。
“阿炏。”付君声音凝重。
南宫炏：“可是有何发现？”
付君凝顿须臾：“这里好像……只剩我们两个。”
“？”南宫炏连忙停脚转头——
身后只有付君。
“我哥和仙尊呢……！”
—
南宫微宸走在黑暗空间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师尊，这里似乎是……”他脚下一停。
……只有他自己的气息。
南宫微宸朝身后看去，空无一人。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南宫微宸立时念咒施法，要找寻其他三人。
可就在这时，他忽尔眼前一黑，骤然眩晕——
—
静悄黑暗的空间里。
与此同时，顾廷也发现周遭没有旁人的气息，只剩下了自己。
顾廷正要回去找他们，却倏然眼黑一阵天旋地转——
……
再睁眼时，他一愣。
顾廷连忙从床榻上坐起，他……怎会在忘雪轩！
顾廷扶额使劲回想刚才经历的一切。
……他，南宫微宸，阿炏，付君。
他们明明在魔界。
顾廷打量四周。
……他的确在忘雪轩。
“——师弟。”
忘雪轩庭院外传来声音。
顾廷又是一怔。
他从床榻下来，推开屋门，就见掌门师兄付焕，和五师兄露清源在忘雪轩的庭院外唤他。
付焕走进庭院，去到站在屋门边一动不动的顾廷身边。
“师弟怎么了。”
付焕的视线在顾廷跟前游走，蹙了下眉，轻声道：“身体不适？”
顾廷正要开口叫“掌门师兄”，却蓦地发现——
付焕的着装有所不同……
顾廷旋即看向自己的服装——
……他们都穿着弟子服。
顾廷耳边有点嗡，他揉眉心，捋思绪。须臾看向付焕，试探地开口：“大师兄？”
付焕应了一声，他正要再说什么。
这时站在庭院外的露清源，朝屋子方向喊。
“——大师兄，小师弟，再不动身历练就要来不及啦。”
“历练？”顾廷懵怔。
付焕被顾廷的反应整得疑惑了。
“今日长老们带弟子去魔界除余孽，作为大家的历练。”
他道：“……师弟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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