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生命如烟
那男人的话像是噩梦深处的厉鬼，一步一步把乔翊拉进曾经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那一直想忘又反复出现在深夜里的梦魔。
如今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全部唤醒。
乔翊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指着他：“你”
“对，”男人笑道，“我就是曾经想通过绑架你，然后威胁你父亲出现的人，谁知道等着等着就说他死了。”
“死亡这个谎言，可是骗了我好久啊，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呢”
乔翊感觉脑袋被人敲了一棍，沉沉重重的，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想不起什么。记忆里那所有黑暗的恐惧一时间全部卷席而来。
他看到两根管道上的零件，想起了自己当时在黑暗中，身后靠着物体的轮廓。想到那永无天日的黑夜里，隐隐听见的水流声、夜风刮过树林的打叶声
乔翊已经听不进去这个男人后来又说了什么，舒莲的呜咽声都变远了。
远处，厂房的门开开关关，好像又有人进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人打斗的声音。
还有人在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乔翊！”
他仿佛看见蒋烁冲了进来，冲进夹缝的瞬间那男人好像开了一枪，被蒋烁躲了过去，然后两人打了起来，枪被甩在了一边。
蒋烁喊他的名字，似乎是想喊他一起帮忙，这个体格和蒋烁一样强健的人，几次把他摔倒在地。
可是乔翊心绪恍惚，像在英国被两个人掳走那次一样，浑身发冷。水果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蒋烁分神看向他，开始意识到了乔翊的不对劲，他一只手恰住男人脖子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乔翊已经蹲在了地上，抱着头止不住地颤抖，看上去极其痛苦。
那男人也看了一眼，狰狞地笑着说：“我可没做什么，我只是告诉了他一些实话而已。”
蒋烁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男人被他揍倒在地上。蒋烁跑到乔翊身边扶住他：“乔翊，你怎么了，看看我，我是蒋烁！”
男人在地上扭动着，试图爬向枪掉落的方向，蒋烁再次上去给了他一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他手上。
男人喊了一声：“快出来帮我！”
这时，刚才那两个要去找乔彦松的人也冲了出来，两人合力围攻蒋烁。
他们压根没有相信过乔翊会找到乔彦松！
两个悍匪一出手就朝蒋烁太阳穴挥去，又快又狠，蒋烁快速闪开，却抵不过对方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火力，这两人搏斗经验丰富，出手招招致命，蒋烁很快落于下风。
蒋烁被人扣住了脑袋，拼命地往水管上撞着，撞得他一时间头晕目眩。最后被其中一人牵制住了脖子，不好再轻举妄动。
那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捡回了枪，抹掉嘴边的血，用指着蒋烁，道：“就你们一个个，还想骗我？”
说着又指向乔翊：“我就猜到，你不会那么快找到乔彦松，没想到你还带了一个人来陪你送死！”
乔翊没有理会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胸口里。
舒莲在发出呜咽不断的声音，浑身用力地挣着绳子，她没法说话。
男人蹲在乔翊面前，用枪抬起他的下巴，说：“没想到吧，在你刻字之后，我就让人一直盯着你，即使你今天给我带不了乔彦松，我也让你好好回忆一下，曾经三天三夜的噩梦！哈哈哈哈！”
“只是没想到啊，”他看看蒋烁，“还留了一手呢，竟还有人愿意陪你母子两一起送死呢。”
正在这时，曹力和云杳也带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一时间，十几个人挤满了这条狭窄的小道，十几把枪对着这群悍匪。
“淦！！！”男人大骂一声，丢掉枪，举起了双手示意投降。
“乔翊！蒋烁！”曹力冲进来，看到狼狈的三个人都蒙了。
蒋烁最先恢复过来，说：“曹力和云杳带阿姨先出去，我带乔翊出去。”
说着蒋烁就去扶起乔翊，他额头已经渗出了不少冷汗，嘴里喃喃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乔翊，乔翊，没事了，我们出去了。”蒋烁带着乔翊往厂房外面走。
出来之后，乔翊的呼吸也慢慢平复了不少，体温逐渐上升，意识也渐渐凝聚回来，他开始找着：“我妈呢？我妈在哪？”
“别急，阿姨在前面。”蒋烁安慰道。
厂房门口，曹力和云杳正在给舒莲解开麻绳，捆着太不好行动了。
乔翊挣开蒋烁的怀抱，冲上前去，和刚恢复手脚自由的舒莲抱了个满怀：“妈！”
舒莲颤颤巍巍的直起身体，头搭在乔翊的肩上，手拍着他的后背，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示安慰。
曹力和云杳两人识趣地先走远了，曹力向蒋烁甩了甩手手上的车钥匙，意思是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蒋烁站在原地，一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刚刚被那两个人撞水管撞得太狠了，这会还昏昏胀胀的。
原先带乔翊进厂房，后来又守在门口的那个精瘦男人，在蒋烁闯进厂房前被打倒在地，瘦小的个子摔在门口的芦苇荡里。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精瘦的男人此时正慢慢支起身子，阴沉沉地看着乔翊的后背，缓缓地从怀里抽出一把枪。
只有把头搁在乔翊头上的舒莲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她惊恐地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下意识地带着乔翊转了个身。
子弹从枪口迸射出来，穿过随风摇曳的芦苇，直直打入了舒莲的后背，中枪的正面，应对的刚好是她的心脏。
舒莲发出一声惨叫，蒋烁猛然抬头，第一反应愣了，然后转头看到芦苇荡里，冲了过去，一脚把枪踢开，随后把他的手一腕向后一掰。
抱着舒莲的乔翊刹那间也怔住了，他试探地喊了一句：“妈？”
没有得到回应，舒莲的身体渐渐瘫软下去，乔翊跪在地上抱着她，一时间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摸到舒莲背后涌血的伤口，才恍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枪声惊动了厂房内的警察，里面接连跑出来几个人，制服了芦苇里的男人。
在一道沉闷的大风里，刮着乔翊沙哑、泣不成声的哭声，傍晚暗沉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天幕里看不到星星，不一会儿，就落了雨。
蒋烁走到乔翊面前，蹲在他身边，看到乔翊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远处从城区里快马加鞭赶来的救护车，还是来得太迟了，生命如烟，要飘散的时候怎么都抓不住。
医护人员抬来担架，把舒莲抬了上去。
蒋烁拼命搂住乔翊的腰，他挣扎着想要一起上前去。
舒莲被送上了救护车，时间仿佛变成了慢镜头，每一滴落下来的雨清晰可见，它们匆匆地从天而降，又匆匆消逝在泥里、河里，无声无息地湮灭。
曹力和云杳也闻声赶来，救护车，警车的警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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