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告别
段礼左手提了桂花糖蒸栗粉糕右手提了梅花香饼，嘴里还叼了一块绿豆糕，听见这话好奇地探了头出去想看看是哪家不长眼的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
一探头就跟李纯榴对上眼了。
众人甚至没看清段礼的动作，下一瞬就看到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直直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小厮一个赶快跑了过去，一个在原地指了指一动不动的自家少爷，又指了指段礼，“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踹我们家少爷你知道他是谁吗！？信不信让你在这个城里活不下去！”
段礼嘴一张把绿豆糕吞了，咽了好几下才咽下去，他皱了皱眉跟目瞪口呆的采芝斋老板建议道：“老板，绿豆糕太干了，能不能改改方子啊？”
老板回过神来简直想拍大腿让这位爷赶紧走，他难道不知道他踹的是庆王侧妃娘家的小少爷吗？虽说这皇城里五步一权贵十步一皇族，但藩王家的亲眷是能随便踹的吗？
没人理段礼，他撇撇嘴捏着糕点掂量了一下就朝被他踹翻的那人走去。
没走几步被周麟拉住了。
段礼回头看他，就见那书呆子一脸严肃，“不可当街伤人。”
“啊？”段礼没再看他，反而看向李纯榴，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就给自己找了个这种的当夫婿你没事吧”。
李纯榴不想搭理他，把头一偏当没看见。
段礼顿时拉了个脸把周麟给甩开了，他一个武将周麟一个读书人，这一甩还是他收着力，好险没把周麟也给甩飞。
“小周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是惹不得，不过嘛，你要娶的可是公主，怕这怕那可不是个事。”他路过李纯榴，特意站在她旁边说：“今儿这个事我给你结了，一个藩王亲戚，也敢说公主？”
李纯榴像是察觉到什么，皱眉偏头看了看他，刚要开口，但见后边的周麟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又沉默了。
这人抽的哪门子疯…
有小厮过来拦，被段礼一拳就打飞了，地上被踹晕的那位也在这时醒来，见段礼一步步走来刚抬了个手要骂，就被抓着衣领凌空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活腻歪了吗还不赶快把本少爷放开！”
段礼蓦地伸手一掐，刚刚还耀武扬威威胁他的人顿时闭了嘴，只能慌里慌张拼命用手去抠掐在脖子上的手。
“呦，挺热闹。”
李纯榴眼见段礼真是在发疯，正要开口让他放手，却见乌恩其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大剌剌地过去拍了拍段礼的肩。
“兄弟，再掐出人命了。”
一个蒙古可汗，和段礼称兄道弟的…
李纯榴抱着手，眯眼看过去，只看到乌恩其左耳上扣着蛇形的耳环闪着一点寒光，接下来就对上了乌恩其那双眼。
敏锐、幽深，鹰一样。
“公主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阿姐？”
乌恩其自认非常有礼貌，不过段礼反手就把人扔了周麟也几大步冲了过来，仿佛觉得他会对长公主如何如何一样。
“走吧。”她抬抬下巴，没了吃糕点的心，干脆就带乌恩其过去了，反正想出来走走这个想法现在已经毁了。
“我也要去。”
“下官可否…”
两道声音同时传了过来，周围的围观群众顿时瞪大了眼睛，皇家的八卦不是时时都能听的，今天真是占便宜了不仅能听还能看，看的还是长公主和未婚夫和前夫和草原可汗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段拿出去说书都能赚个盆满钵盈！
段礼还相当讨好地把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正好都是她爱吃的两样，递完顺便给了周麟一个挑衅的表情。
李纯榴：“……”有病吧？
周麟：“……”无言以对。
乌恩其：“……”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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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和王妃正好出门去了，偌大一个王府只有李浮玉一个人无聊地捏着鱼食喂鱼。
“郡主…”白栀欲言又止。
李浮玉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有几条鱼撑死了……”
李浮玉瞪大眼睛一看，果然那群在她手底下翻腾的鱼群里有几条都不动了，甚至白肚皮都翻上来了。
“快快快叫人捞上来！”
“郡主！长公主和可汗，还有，段大人小周大人来了！”
李浮玉“啪”地把鱼食打翻了，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吗怎么都来了？还是她闯祸了？不能吧这几天她都没出门。
李浮玉下意识想躲，结果乌恩其更快，婢女前脚通报完后脚他就跟着进来了。
“阿姐！”
李浮玉看着他那口白牙，有些麻木地想，果然只有她一个人对那件事感到尴尬，看看人家，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看到她还能一口一个“阿姐”的叫。
后头李纯榴等人比乌恩其慢了些，晃晃悠悠才进来，只是跟在后面的段礼和周麟，一个比一个严肃骇人。
李浮玉往躺椅上一瘫，“我招了。”
“嗯？你干什么了？”李纯榴在她旁边坐下。
“没错，那几条鱼是我喂死的。”
李纯榴被她逗笑了，把糕点往她怀里一扔，“我逛逛你们家花园行吧？”
我们家花园你逛过多少遍了？
李浮玉摆摆手，明白是乌恩其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可是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就是不想去，无论她跟乌恩其之间有什么，无论乌恩其对她好不好，无论草原的生活她过的开不开心。
“阿姐，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回去了。”
乌恩其看人都离开了，默默凑近了些，半蹲在她的躺椅面前，硬挺英俊的轮廓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被软化，他从一只头狼变成了她的猎物。
头狼在草原上遇到了一只恋家的小鸟，小鸟飞得有些累了，甚至敢靠在他身上休息，他觉得有趣，就没有对这只小鸟下手。
当时没有下手，从此再也下不了手。
他当不了猎人，所以成了猎物。
“阿姐，我走了，以后天高路远，不能护着你了，你多保重。”
乌恩其试探着拉了拉她的手，见她没有抗拒，才又靠近了些，把头靠在了她的腿上，就像……
就像她第一次把受罚的他带进自己的帐篷里的那时候一样。
从此草原再也不寒冷。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李浮玉低声说：“保重。”
她没有其他的话跟他说了。
等到李纯榴逛了三圈花园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李浮玉一个人在躺椅上，脸上盖了一块淡粉色的帕子，乌恩其早已不知踪影。
“谈完了？”她隔着帕子捏了捏李浮玉的脸，没想到一摸上去指尖传来点点濡湿感。
这是哭了？李纯榴一时有点想不通，不是不愿意去吗，那乌恩其也不逼她了，浮玉可以留在这里了，她又在伤心什么？
“如果有一天，段暄活过来，问你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你愿意吗？”
帕子下是她一双微微通红的眼，她知道这个问题很难，而且提到段暄可能会惹李纯榴生气，但是她就是想问。
不会。
李纯榴张了张嘴，吐出的话语却同心里的想法截然相反：“会。如果他活过来，去哪里我都愿意。可是他不会活过来了。”
李浮玉有点沮丧，一把将帕子从脸上拿了下来，“抱歉阿榴，乌恩其明天就走了，他是来同我告别的。我大约是有点难过，不是故意要提那个人的。”
“没关系…”李纯榴低了眼，一瞬间那双浅淡的琥珀瞳里就带上了悲痛，仿佛有人揭开了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疤。
直到看到段礼骂骂咧咧地从另一条道走了出来，后面是同样面色不虞的周麟，李纯榴刚酝酿起来的情绪差点就烟消云散了。
一刻都不得安宁是吧？怀阳来也闹，都把他休了，周麟来他也闹，段礼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转世来的吗？
“阿榴！小周大人说要告我的状！你管管他啊！”
还没走近就听他在那儿大声嚷嚷。
李浮玉突然脑子一抽：“如果是段礼说要带你走呢？”
他能去哪儿？他只会在她身边而已。
这是她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没有任何顾虑和怀疑，笃定得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才缓缓说：“…让他滚。”
待他们俩走近，段礼就开始喋喋不休。
“我踹那个人踹得不对？你也不看看他是对谁口出狂言的？长公主啊！藐视天家威严没把他就地正法就是好的了踹他怎么了？”
“可是当街伤人……”
“别跟我扯什么当街伤人，他能当街口无遮拦我就能当街脚无遮拦！”
“段大人，段家才刚刚官复原职本就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何必做这个刺头让人拿捏错处？”周麟被他吵得皱了眉，心知得说的快点一口气说完不然又会被段礼抢先。
总算反应过来了，还不算太笨……
段礼不理他了，看向一言不发任他们吵的李纯榴，敏锐地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因为按理说，他这么吵她早就让他闭嘴了，今天却不说话，反而……在发呆。
李纯榴确实在发呆，因为刚才李浮玉一问，她才惊觉原来她从没想过段礼会离开她。
很奇怪。
他离不离开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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