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素斋糕团（二）
马车行在回齐王府的路上。
赵镇忽然开口道：“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元珠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店里的事情。”
于是大致地将事情同赵镇说了一说。
赵镇沉思片刻，道：“今日天色尚早，不知你可愿意陪我坐车游一游这京城的大街？”
元珠心中嘀咕道：他问我有什么烦心事，我同他说了，他也不置可否，还要我陪他坐车游赏京城大街？这算是个怎么回事。
不过左右现在也无事，那就随他去吧。
她朝着赵镇点了点头。
赵镇见状，嘴角弯了弯，冲着车厢前头道：“先不回去了，驾着车在街上转转。”
前头车夫得了令，到了前头路口的地方便转了方向。
京城的街道，是全大炎最繁华的所在。鳞次栉比的街道上，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在这里汇合，一同绘出一幅百景众生图。
“你能把外面的见闻说给我听吗？”
元珠听了赵镇这一句，心中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我说给你听，你自己掀帘子看不行吗？
可再一想，便想起了糖儿在齐王府上听回来的传说：赵镇以前曾经有一次在因为外出，被其他人认出是就是传说中全京城最俊美的齐小王爷，结果那些想要一睹风采的姑娘大婶们将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吓得他后来出门都是马车，并且是再也不敢随便掀马车的窗户帘子了。
这么说起来，赵镇希望她把外面的见闻说给他听，她倒觉得可以理解了。
毕竟长得这么好看在京城这么出名不能在外面随便露脸也不是他想的，如今既然已经搞成了这样，她再拒绝他，好像是无情了些。
于是元珠点点头：“好吧。”
于是她便边看着外边，边同他说了起来。
“几个小孩儿在路边上踢蹴鞠……哎呦！……糟了糟了，踢到别人家二楼的窗户里去了……”
“有位夫人的相公好像在外面养了人，现在那男的正在挨打呢……哎呦，这夫人好大的力气！嘶嘶嘶，我看着都觉得好疼……”
“有个赌鬼被从赌坊里赶出来了，噫……他输得得连外头的裤子都没有了……”
赵镇闻言，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了元珠的眼睛，皱眉道：“好了好了，不要看了！”
此时恰巧马车一个颠簸，赵镇下意识便双手将元珠护进了怀中。
……
身处闹市，却是万籁俱寂。
元珠被紧紧搂在赵镇的怀中，一时间心跳不已。
她的耳朵，乖巧地贴着赵镇结实的胸膛，鼻尖嗅到的是赵镇身上若隐若现的淡淡的香味。
她被赵镇紧紧地抱着，仿佛是抱着一件不容旁人触碰的珍宝。
“赵镇……”元珠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赵镇已经像这样紧紧地抱着她有一会了。她甚至有一瞬在想他是不是睡着了。
她发现自己的脸红了。
“嗯？”
终于，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回应。
原来他没有睡着啊……元珠这样想道。可是既然没有睡着，为什么还这样抱着她不松手呢？
她眨巴着眼睛抬起头来，却恰巧对上了他俊朗的眉眼。他的眉眼很深邃，他的鼻梁很挺拔，他的……
他吻住了她……
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袍。
他闭着眼睛，就像是在虔诚地亲吻一件世间的珍宝。
坚冰，在一点点地融化。
她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似乎因此而停止了，仿佛天地间他们只剩下了彼此……
马车依旧在热闹的街市缓缓前行。元珠趴在马车的车窗，看着外头。
其实哪里是真的有心情看外头，不过就是为自己的害羞找一个出口罢了。
方才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若不是方才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感到了痛，她到现在都还会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车窗外，是汴京城的街市。
小贩们挑着担子，或是推着小车，吆喝着行走在街道旁，若是有人来向他们买东西，他们便停下步子，将货从挑着的货筐里将东西拿出来，再递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然后再吆喝着继续向前。
卖针头线脑的卖针头线脑，卖烧饼的吆喝卖烧饼，卖脆梨的吆喝卖脆梨……
元珠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她回头惊喜地冲着赵镇道：“我想到了！”
三日后，珍珠楼的三位老板相约齐聚在了珍珠楼的后院。
“元珠，你今日特意约了我们来，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吗？”问道。
赵镇在一边却是不说话，只是一脸欣赏地笑望着元珠，一脸“管它什么呢，反正我的娘子是最好的”的表情。
元珠神秘地望着他们，开了腔：“大家都看到了，如今楼下因为在卖平价糕点，每天都挤满了人。还有人为了快些买到糕点和旁的吵架甚至打起来。这样实在是不太好。不，应该说，是非常不好。这样不仅秩序乱，而且我们楼上的精品糕点生意都被堵着完全没法做了。”
“所以，我想到了这个。”元珠神神秘秘地走到地上一堆被一大块红布盖着的物什前面，将红布一下子掀了起来！
那盖在红布下面的，分明是一辆安装了货筐的小车。
“每天早晨开始，我们的五辆推车就会装满了糕点外出。他们沿途叫卖，等卖完了货，再回来。考虑到他们外出很辛苦，所以在下一批糕点出炉之前，他们可以在店内休息，直到他们的货物被重新装满。这样，不仅可以把店里抢货的人流分散出去，还可以通过吆喝声打响我们珍珠楼的品牌。”元珠侃侃而谈。
萨布勒顿时醒悟，道：“如此，店里便不会每天乱哄哄挤在一起抢破了头了。我们原本想的那种‘茶、点’生意也可以做起来了。”
元珠笑眯眯地点头道：“正是如此。”
萨布勒问道：“那我们的糕点车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呢？”
元珠道：“木匠铺现在已经出了第一个样车给我们，不出十日，所有的车便都可以做好了。”
“太好啦！”萨布勒高兴道，“元珠你可真行啊！”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元珠又道。
“还有一件事？”
“嗯。”元珠打来了手中的木盒。
里面露出了一整盒的油光发亮的烧饼来。
“这是？”萨布勒问道。
“这是素斋饼。”元珠解释道，“我想过了，汴京城人口数以百万，吃斋念佛者有之，茹素问道者亦有之，每逢斋戒或是供奉神佛之际，都需要素食斋品，自食或是供奉。”
“咱们珍珠楼既然要想做大，这茹素的客人生意，自然也是要做的。先前已经有了一款全素的糕点，如今，我想再加上这一种。将来，再慢慢多添加一些别的。”元珠继续道，“我们可以用一辆专门卖素食的小车，推去大相国寺的门口，在那个附近售卖。”
萨布勒闻言，连连叫好。
而一旁的赵镇，则是一直保持着赞赏和自豪的笑容。
自大相国寺回来，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如今珍珠楼的店内，变得安静了下来。
这倒不是因为店里的生意不好，而是因为珍珠楼的糕点车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如今将售卖点一一分散了出去，店里再也不拥挤吵闹了，想要买货的客人们也不用大老远的清早就来店里排队了。
而这其中生意最火爆的，要数在大相国寺门口卖的素斋点心了。常常是一摆出去便被一抢而空了。
而珍珠楼的店内，如今也终于开始有客人进来悠闲地喝茶吃点心了。珍珠楼卖的各色好茶也终于开始有了销路了。
那天，甚至终于有了客人上了二楼的雅间，找萨布勒要了他独家特制的点心。
萨布勒感动得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明明曾经他在平安镇也是开过美食铺子的，明明他在汴京城的名店天香楼也做过点心师傅，可是唯独这一次，却叫他莫名的格外感动。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到不行了。
就好像是，在久旱之地祈了许久的雨，被炎热的天气和爆裂的阳光弄得几乎绝望了，可是这时，甘霖却终于落了下来。
叫他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而元珠自然也是高兴极了，她原本总是在慌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也做不好，可是峰回路转的，竟然因为灵机一动，之前以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了的难事竟然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只是有一件事，却始终叫元珠觉得如鲠在喉难以言说。
自从那日在马车上的一吻之后，元珠和赵镇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那日之后，赵镇虽然看着她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平日里也总是变着法儿的寻来新鲜有趣的东西送给她，可是他们二人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一点却是很难说清楚的。
的确，他们之间是拜过堂，可是任谁都知道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而后来，他们二人更是一路吵吵闹闹，将假夫妻这件事进行了个十成十。
如今要再来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就实在是很有些难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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