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临臣服
待李述走后,赵锦这才召见其他臣子。她端坐龙椅之上,在三人行礼之后摆手赐座。
王雨震表情严肃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让她差点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收到的不是捷报而是战败的消息。
“王卿,何事如此忧心?”她如是善解人意地问道。
王雨震起身,眼神锐利:“不知陛下是否要派兵马进驻东临国?”
赵锦思索:“卿以为迁安的三万驻军够否?”
东临国是臣服而非议和,自然是要派兵马入驻的。迁安是辽西郡的郡治,李成延所率驻军正是在此。
沈晏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口抿了一下,然后像是在观赏一朵花一样盯着茶杯不放下。
“不够!”王雨震毫不留情地驳回,“如果一定要驻兵镇守,至少需要两倍于对方可战斗人数。”
赵锦挑眉:“如果?”
沈晏终于放下了杯子,瞧着王雨震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代替他开口。
“东临国大部分领土分散于东海中各岛屿、兵力不聚集,所以宣威将军才能趁其不备打下襄平。此次臣服怕只是缓兵之计,找准机会必定会反扑,而论海上战斗我军远不如对方。”
“再者说是东临国,实为海寇国罢了。以远洋捕鱼为主要生存之法,辅之掠夺周边邻国。国土内少有耕地,亦不懂耕作之法。当地风俗也和我大雍相距甚远,短期内没什么教化的可能。所以无论派多少人马过去都需要本土供养,不能取食于当地。”
王雨震下了结论:“这块地儿这个时候拿下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赵锦不悦,虽然李成延出兵襄平这件事在她计划之外,但是出师大捷为国扬威却是铁一样的事实,她心中还是十分得意的。
沈晏无视她的不满:“其实东临国抢掠最多的并非大雍,而是东海之东的海昌国。于大雍而言只是疥癣之疾,为此打破长久的平衡有些划不来。”
赵锦闻言略有惊怒:“沈相的意思是应该放任这帮海寇随意欺辱我沿海子民吗?”
沈晏轻叹:“事有轻重,陛下不要忘了辽西的兵马不只是为了震慑东临,更重要的是和灵州、燕城一起形成抵御北狄的第一道防御线。现在没有多余兵力可以一举荡平东临国,何必呈一时之快?”
北狄……赵锦听到这两个字脑子瞬间冷静下来,这才是大雍最大的危害。
鸿胪寺卿郑远坐在椅子上战战兢兢,本以为来了一项好差事可以大显其才,听完王、沈二人之言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忍不住抬眼偷瞄,只见女帝静坐于龙椅之上,似乎也在因为刚才的话语陷入深思。
赵锦缓缓道:“两位爱卿所言确实有道理,只是东临王已经遣使节入京,现在要是态度软弱岂不有损国威?”
王雨震嘴唇动了动,沈晏却抢先他一步开口:“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还是要派兵过去,但是不入东临国境内,只在边境处遥遥震慑,至于东临国内暂时仍放任其自治。”
说是自治不过是面子上好听罢了,楚郡内务虽也是自治,但是朝廷还在其境内设了一个荆州监察刺史可以参知军政要务。
不过就像沈晏刚才说的,东临和大雍相隔较远风俗相差也大,不如楚郡同出一脉好教化。短时间内不驻兵东临只在边境遥遥震慑倒也是一个好法子,这样假如北狄突袭大军也可以及时回撤救援。
赵锦朝堂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沈晏看向郑远:“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有劳郑大人了。”
啥?郑远一脸懵逼地抬头,怎么突然就被顶头上司点名了呢……
沈晏一脸慈祥:“等到东临的使节入京,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话语传达吾皇圣意,对郑大人来说不是难事吧?”他话中特意强调了“合适”两个字。
郑远:“……”
这怎么就不难了??转眼却看到女帝也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郑远默默吞了下口水站起身来。
“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一番话毕,郑远识趣先行告退。王雨震在座椅上坐立难安,几欲张口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赵锦瞧着他有趣,王雨震向来是个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
“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庆贺生辰呢?”说话的却是沈晏。
什么?赵锦和王雨震齐齐望向他。
“陛下十八岁芳辰难道不是快到了吗?”沈晏看着呆滞的二人,面露不解。
“正月末,还有两三个月吧,也不着急……”赵锦含含糊糊,现在她哪里有心思考虑这种事情。
“怎能说的如此随意?陛下登基之后宫中还没有大张旗鼓地操办过。之前是因着先帝的孝期,如今可以好好热闹一回了。”沈晏一字一句说得别有用意。
赵锦心生疑惑,沈晏绝对不是一时兴起之人。她又看了下还坐在原地不动的王雨震,联想起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我大雍一向文武并治,先帝在时也曾开武举。朕自幼耳濡目染,心向往之!故此想在寿诞之日举办比武大会兼检阅天下兵马,王卿身为兵部尚书不如帮朕参谋一下可行否?”
赵锦一边慢条斯理说出这番话,一边偷瞄沈晏。恰好那人也抬眼看来目露赞许,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看来这次又猜对了。
一丝震惊自王雨震眼中快速闪过,复又归于沉静,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臣愿为陛下孝犬马之劳!”
其实检阅天下兵马说起来好听而已,要把各地府兵全都拉过来也不现实。王雨震不愧为兵部尚书,连草稿都不用打直接滔滔不绝。本来只是一个电光火石间的疯狂念头,在他的梳理下也逐渐成型。
最后赵锦采纳了王雨震的建议,从各州郡分别抽调精锐百十人在年底之前和述职官员一起入京。待各项细节敲定完毕,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沈晏淡定自若地喝着宫女续的第三杯茶水,眼看着两人交谈结束一个意犹未尽一个胸有成竹,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他面带微笑地看向王雨震:“王大人不是还有事情要和陛下说吗?不如趁着眼下陛下心情好尽早提出来。”
赵锦闻言好奇地看向王雨震,却见对方深呼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郑重跪下行了一礼这才开口。
“还请陛下恕罪,臣有欺君之罪!”
“哦?爱卿何罪之有?”
“臣上次朝会上曾说高统领是告假,其实并没有。”
赵锦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啊。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王雨震这位铁面尚书实在是不善于撒谎。不过她当时也有意偏袒高稼,所以就没有拆穿。
王雨震一副慷慨就义模样:“还请陛下责罚臣一人,此事高统领属实不知情!”
“是该罚!”赵锦黠然一笑,“不过若是爱卿能帮朕办好寿诞一事,自然是功过相抵了。至于高稼……朕不会再追究他私自离京一事,但是爱卿应该明白他这次走后再无入仕的可能了。”
王雨震叩首再拜:“臣明白,谢陛下隆恩!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赵锦又是一笑:“朕倒是有些好奇,王卿甘愿以身家性命为赌注帮高卿扯这个谎,究竟为何?”
“士为知己者死,臣甘之如饴。”
“好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王卿高风亮节,朕有良才若此何幸之!”
等到王雨震也离开紫宸殿,赵锦觑向仍在座椅上悠闲自在的沈晏:“这下动静就大了。”
沈晏无所畏惧:“本来也平静不了,索性不如把这摊水搅得更浑。到时候就看谁的本事更大,各显神通了。”
“也只能如此。还有……多谢了。”她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刚才沈晏话语里的用意。
沈晏拱手:“陛下言重。”
“不过这点恩惠怕是收买不了他。”王雨震向来清高自傲,虽然和高稼是至交好友但是两人却并不相同。
“陛下无需收买人心,人心自向陛下。”沈晏微微一笑,“这些小手段只是为了让人心的天秤向陛下倾斜更多一点。”
嗯?这样的观点还是闻所未闻,赵锦看着眼前人,心中有一个念头压抑不住最终还是脱口而出:“那沈相呢?”
沈晏起身,长揖一礼:“臣自然心向陛下!”
他身体彻底弯下去,赵锦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隔着几步之遥,她却总觉得看不清楚他。
模模糊糊朦胧一片,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所谓咫尺天涯不过如此,也许自以为触手可及的才是最遥不可及。
她走过去扶起沈晏的手臂,无奈道:“朕不过随口一问。”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行礼呢,扶的人都累!
她在沈晏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将刚才和李述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遍。沈晏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陛下回答的很好。”
“是吗?朕觉得还不够好。”
沈晏莞尔而笑:“陛下天资聪慧何须妄自菲薄,臣这个师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陛下的了。”
赵锦微微怔住,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沈晏这样纯粹的笑容了,简直是恍若隔世。她起身向殿外走去,身后有脚步跟了过来却始终不发一言。
两人在铺满闪金琉璃瓦的屋檐下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天上云卷云舒,天外万里无疆。
唯有宫墙之中画地为笼,步步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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