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雍城春祭
每年春天都会有一支浩浩荡荡的皇家巡游队伍，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前往雍城，是沿途百姓满心期待一睹的盛况。今年还要更早些，女帝陛下甚至等不急在京城过完她的十八岁生辰，就带着王公大臣踏上了旅途。
皇夫留守京城并未伴驾，李成蹊理所应当地坐上了龙與，不过这项殊荣并未给他带来多大的喜悦。
不仅因为后面的车上坐着风姿妖娆的侍君柳贤，也因上次的御苑之行仿佛激发了他内心压抑已久的悸动，更加渴望纵马驰骋的自由。
赵锦合上奏折，正好看见他掀起窗帘看向外面望眼欲穿的模样。
几缕透入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绝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瓣带着几分锋利，偏偏眉尾发梢又被洒上金色的柔光。
这样的场景很难让人不心动，不仅心动，她直接倾身过去一把扳过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凶狠”地啄了一口。
“外面有什么这么好看，让你目不转睛的，嗯？”
李成蹊扑哧一笑，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怀里的人快要喘不上气儿才放开。
“没什么好看的，都没你好看！”他在她鬓边磨蹭，想了想还是把其他的事情抛之脑后，只低声说，“马车里太闷了，我有些想骑马。”
“原来为了这个，你怎么不早说？”赵锦揪住他的耳朵扯了扯，“等到了下个休息的地方我们就换成马吧，正好也活动一下筋骨。”
李成蹊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答应，同时捕捉到话里的“我们”两个字，有些激动：“陛下也跟我一道骑马？”
“不然呢？”她故作惊讶，“难道你是想自己一个人？要是这样，朕就不去了。”
“不是！当然要一起！”他高兴地收紧了怀抱，又在她脖子上蹭了几次，专挑她敏感的地方吻下去。
赵锦被吻得瑟缩颤抖，气恼地将他推开一段距离，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别闹了！一会儿你也去邀请一下随行的其他人。”
李成蹊在她手心里呜呜两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队伍停顿休整时，赵锦换上了一身骑马装，应邀而来的王公大臣们也都整装待发，各自牵来了骏马，相互炫耀说笑着。
周珩冷漠地从马车上走下来，对吵嚷的人群充满了厌恶，尤其对赵锦身边眉开眼笑的李成蹊更加厌恶。
又是因为他！他到底哪里值得她有求必应？甚至还要拉上所有人用以掩饰对他无端的偏爱！
崔梨小心翼翼靠近，试探开口：“殿下如果不想骑马，可以一直坐马车，陛下没有说一定要……”
“谁说我不想？”周珩冷冷打断。
崔梨愣住：“可是你明明就……”
“可是什么？”周珩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谁允许你多嘴的！阿姐都去骑马了，我怎么能不去！”
“对不起，我不该多嘴。”崔梨垂下脑袋。
周珩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未再看他一眼。
沈晏迈着优雅的步子从人群中一路穿行，荒郊野岭的草地愣是让他走出上朝的隆重。
一身月色常服衬着他经过岁月沉淀却不留痕迹的俊美容颜，丝毫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位少年。
赵锦一转身就见他已至眼前，晃神中不免惊讶：“沈相怎么未曾换装？”
沈晏一本正经道：“臣年岁渐长体笨力乏，就不参与这些耗费精力的活动了，陛下只管去尽兴玩乐。”
赵锦被他老气横秋的话逗笑，调侃道：“既是如此沈相更应该勤加锻炼身体，如此羸弱怎么担得起白衣卿相的重担？”
沈晏也笑了：“臣谨记陛下的旨意，日后必定勤于锻炼。”
赵锦向他走近一步正欲再言，不防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眼睛也被捂上了，未来得及挣扎耳边已传来李成蹊的声音。
“众人都等着呢，陛下倒好在这儿没完没了的闲聊！”
“李成蹊！你好大的胆！”赵锦恼羞成怒，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臣子都在四周，他居然就敢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抱走？
等她挣扎着下了地，回头去看沈晏已经转身走了，正与迎面而来的楚郡使臣屈步蘅遇上，两人相互见礼，言笑着走回车队方向。
李成蹊扯了扯她的胳膊：“还看什么呢，赶快走啦！”
赵锦心里不是滋味，恼怒地对着李成蹊一顿猛烈捶打。后者欠欠的陪着笑脸求饶，哄着她来到骏马前。
队伍最前端站着一个人，正低头摆弄衣前的系带，明明是合身打造的衣服他却怎么都打理不好，不免有些烦躁。
“阿珩！”赵锦惊喜地走近，“本以为你不会喜欢热闹，怎么也来了？”
周珩闻言抬眸，却并未回答她的问话，只是指了指胸前一乱糟的系带：“阿姐，我系不好这个带子。”
赵锦看了一眼被他折腾的如同乱麻的衣服，哭笑不得，只好亲自上手帮他一条条捋顺了。
“你呀！什么都不会，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怎么办？”
“那阿姐就不要让我一个人。”周珩握住了她的手，一瞬不瞬盯着她低垂的眼眸，满含期待又害怕希望落空。
赵锦动作顿住，纵然已从柳贤口中得知他对她的心思，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少年终究和别的男人不同，这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
“去往雍城这一路，我们都会在一起。”良久，她抬起眼眸与往常一般对他浅笑。
周珩大为失落，手上却攥得更紧不肯松开。
李成蹊本是在一旁皱眉看着，听到赵锦刚刚的话方才舒展了眉间，此刻更是大胆地强行分开二人，将一根缰绳塞进赵锦手里。
周珩脸色瞬间转为阴霾，眼看着赵锦退后几步与他隔开一段距离，不由得一腔恨意全部转嫁在李成蹊身上，如刀锋利的眼神直直扫射过去。
李成蹊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毫不畏惧与他眼神交战，如此尚觉得不过瘾，又转头揽过赵锦在她唇上深深一吻，然后挑衅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果不其然看到周珩眼中腾然而起的火苗，若他的愤怒可以化为实物，只怕早已是千里不留行。
李成蹊却只觉得心情舒畅，吃了一个年节的醋终于在此刻找回了一点点成就感。
你心心念念又如何？你倚仗着身份夺取她的关爱又如何？
我与她有名有份，而你却隔着礼法道德，纵然我无法将她十分的占有，可你连拥有她的资格都没有！
柳贤静静坐在马车里，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觉得甚是有趣。能够让他舒心的事儿真是越来越多了。
除了，对他寸步不离严密监视的护卫……
不过换了一个人，不再是冷冰冰沉默寡言的韩商羽，而是终日挂着不羁笑容随性无礼的齐御风。
“齐护卫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平步青云，可想而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他和善地挑起话题。
齐御风斜靠在马车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主动搭讪的绝色美人，却并未接话。
柳贤再度发起进攻：“我看齐护卫体态轻盈、身姿矫健，必是绝顶高手，何必受命于人。纵然皇恩浩荡也终是供人驱使，怎及快意江湖来得潇洒！”
齐御风还是不答话，连神色都不曾变化一下，依旧淡淡笑看着他。
柳贤微微蹙眉，难道又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正思索着头顶传来一声哂笑，他愕然抬眸，只见齐御风俊眼修眉笑容灿烂：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你不是要说服我倒戈吗，好歹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能否让我心动。”
柳贤再度愕然，他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再决定是否游说，现在对方直接把话挑明了，反倒让他有些拿不准他是真的有意倒戈还是伪装。
齐御风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怎么这么磨磨唧唧，你只管说你的条件，若是我觉得划得来未尝不可做这笔生意。”
柳贤被他的直截了当惊到：“你难道对你的陛下没有一点忠义之心？”至少应该犹豫一下心灵挣扎一下吧？就这么爽快？
“你可真有意思，既要说服我倒戈，又盼望我有忠心，岂不自相矛盾？”齐御风不由失笑，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不等柳贤开口，他又是一笑，玩味地打量着他：“我倒要问你，你在她的身下婉转承欢多日，关系可比我要亲密的多，你对她可有忠义之心？”
柳贤脸色微变，眼神逐渐冰冷：“我没有对她婉转承欢！我对她也没有半点忠心可言！”
齐御风只是轻笑，眼看着对方因他刚才调笑的言语而剧烈起伏无法平复的胸口，不由微微摇头。
还真是容易动怒呢，这么浮躁的心性，啧啧啧……
柳贤已顾不上再进行说服，齐御风刚才的话对他的杀伤力远远不止言语表面，因此而勾起的情绪才是让他难以克制的痛苦。
他向来便知自己拥有绝世的容颜，对于迷惑女帝的任务本是势在必得，被教着学习皇夫仪态时很是不屑，自负地认为很容易就能取代毫无风情的皇夫。
他事先了解了她的喜好，刻意惊艳地出现在她眼前，为她弹琴勾起往事，婉转娇媚地诱惑她。
他看到她看他的眼神中透着欲望，迫不及待要带他回宫，马车上她热烈又霸道地吻着他，对他说着温柔的情话。
他得意于自己的成功，也得意这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对他倾心，哪知道他的春风得意只有一程马车那么长。一到宫里他就被丢到碧桐宫锁了起来，她的脸上不复柔情蜜意，冷漠地吩咐无情暗卫对他严刑逼供。
原来，她从未被他迷惑，从未对他动心啊！
尤其是当她居高临下对他说：“折辱你？你也配！不过是个皮囊好看的赝品罢了！”
同样的容颜，在她心里何沅是心上人而他只是赝品，这简直是将他的骄傲和尊严踩在地上践踏！他不甘心！恨她不爱自己，更恨她不爱自己却深爱着和自己相似的容颜！
齐御风久等不见他说话，反而看着情绪更糟糕了，好笑道：“喂！你不准备再说服说服我吗？你开出足够的条件，我可以考虑的。”
柳贤僵硬地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完全没有方才的神色自若。
“至于吗？大男人家的，不就说了你一句婉转承欢，难道不是事实……”齐御风啧啧叹气，一脸欠揍的模样。
柳贤目光瞬间变得怨毒，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齐御风无奈耸了耸肩，靠在马车前继续打哈欠。赵锦等人已经骑马奔腾而去，车队也开始拔营启程，这漫长的旅途又开始无聊了。
本以为能好好玩一场，结果赵锦把韩商羽留在京城给何沅了，只能由他来接替看管这个心机大美人的活儿。
早知道就不来了，还是说现在直接跑路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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