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山水相逢
非年节的将军府,清清冷冷,除了留守看门的老仆几乎无人。枯枝树叶落了一地无人及时清理,脚步踩在上面发出嘎吱的声响。
赵锦沿着青石板路,几乎闭眼都能走到那个熟悉的房间,那是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推开门,里面有些暗,暖阳的金色光线照不尽落寞。一道孤单的身影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膝盖上鼓起一段儿,依稀可见里面包扎的纱布。
她加快脚步走进去,踢掉靴子爬上床。床上睡着的人动了动,揉着惺忪睡眼翻过身,与她视线交接时眼中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了,我这么近了你也没发现,若是歹人怎么办?”她笑着扑进他怀里。
谭钰仍是怔怔地看着她,试探性伸出一只手摸摸,温暖柔软的触感从掌下传来,他眼眶立时红了,嗷呜一声抱住她,颤抖着肩膀哭得停不下来。
赵锦大惊失色,见他哭得惊天动地,心疑是伤口发作,连忙往他膝盖上摸去,“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谭钰只是摇头,泪水一半回流堵塞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赵锦急得满头大汗,挣扎着坐起,揪着裤腿把他下半身扒光,惊恐地看到他膝盖上层层白纱透着鲜血,以及肿胀鼓起的大片青紫。
“怎么会这么严重!”
谭钰抬起手背擦掉眼泪,可惜转瞬又涌出,反反复复擦了几次勉强止住,红着眼眶看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锦尚未从他骇人的伤情中回过神,闻言一愣:“什么再也见不到?”
谭钰忍泪道:“你当时那样大力踢开我,还说让我去死,我的心都要碎了……”
赵锦急道:“那是我生气时说的胡话,你怎么能当真?”
谭钰眼中泪水打转,直勾勾盯着她,铺天盖地的委屈淹没心绪,只要一想到她当时的神情,他都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几天无数次梦见她来,醒来枕边却空无一人,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绝望一日日增加。
“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才是心要碎了。”赵锦拭去他脸上泪痕,“我没来看你是因为不在京中,今天一回来还没有回宫就先来这里了。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么,脾气上来脑子就不清醒了,你不躲着便罢,还硬生生往上凑。”
她挨着他身边躺下,抚着他的后颈温柔安抚再看他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半是心疼半是心动,凑过去吻住他微凉的唇瓣轻轻舔舐。
以前稀里糊涂不觉得如何,自从上元节那天摊开心事,接受了这份隐忍多年的纯粹的爱,再看他时总会觉得有所不同。
她无法记起和谭钰的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沿着漫漫心湖回溯,每一段记忆的碎片里面都有他。就好像他是她与生俱来的影子,她的生命有多长与他的回忆就有多长。
被她吻着的人身子一颤,继而生疏地回吻,想翻身起来又不敢唐突,挣扎几下乖乖躺回去,默默纵容她胡作非为,少年纯真的心性皎洁如明月。
“月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样的你。”她轻轻一叹,遗憾没能早些发现他的宝贵,把他忽视这么多年。
谭钰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害怕一开口就暴露了不堪的欲望,其实……他没有那么光明正大,少年怀春的心思也曾有过。
可是那个人是她,是凌驾于他所有情感之上的她,所以他才能压下一切的爱、欲、妒、恨,与其说心甘情愿,不如说是敬若神明。
她是他心中的神明,他愿意屈膝臣服。
时至今日,他终于等到了女神的垂眸怜悯,她覆身在上,抱着他,吻着他,像一片羽毛轻柔抚过他身躯,带他攀升在万里白云间。
她柔软的唇贴在耳边,吟诵着引人堕入深渊的梵音,“月臣,我现在就要你成为我的男人。”
他已是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温柔里迷失不知归路,举起那双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臂攀住她的腰,将为她保留多年的无暇虔诚奉上。
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兜兜转转,在最后才山水相逢,云倾雨覆。
赵锦想起那天的荒唐事,心中愧疚不已:“我真是个混蛋,怎会对你说那样的话。我宁愿自己死了,都不要你死。”
谭钰埋在她凌乱的碎发里微微摇了摇头,所有悲苦和委屈在此刻悉数消散,剩下的只有火焰般浓烈的甜蜜。
一场酣畅淋漓,潮水退去,远山重现。
赵锦耗尽所有力气趴在他臂弯里,听着他如疾风骤雨的心跳,微妙的羞涩浮上脸颊,在他胸前抓挠几下。
柔荑轻抚他结实的胴体,掌下凌乱的疤痕摩擦着指腹,她心中一动,起身将他左右翻动查看。
谭钰迷惑:“怎,怎么了……”
赵锦摸着他肋下细长的一道刀痕,推他:“你翻过去让我看看,我想数数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道伤痕。”
他却有些抗拒,扭动着远离。她捕捉到这份隐藏的心思,挑了挑眉,一掌拍过去,“快点,自己翻,别让我费事儿。”
“你别看了,肯定又难看又吓人。”谭钰神色不自在,磨磨蹭蹭不愿动作。她失去耐心,扯住胳膊将他翻了个面儿,一眼看过去愣住了。
“这是……”她惊讶地摸上他背上骇人的痕迹,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长短整齐的血痕只有军中用以惩戒的军棍可以打出。
但若是打成这幅模样,那得是违反了怎样严重的军规啊!
掌心下的身体挣扎着要躲开,她气上心头一把将他按在床上,“你老实交代,究竟犯了什么错?”
谭钰目光躲闪,摇头不语。
“你若是不说,我就当你是偷跑出去寻花问柳了。”赵锦哼了一声,眯眼打量他,“我可是听说北狄那个公主对你心怀不轨,莫不是你也与她……”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谭钰紧张地翻身坐起,手足无措抱住她:“不是的不是的!我跟赫莲公主什么都没有!那是因为我擅离大营偷偷南下回京……”
南下?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谭钰道:“当年你大婚,我偷偷回来了……”
赵锦愣住:“你回来了?那你怎么不来见我。”
谭钰心中苦涩,见了又如何,他那时心如刀绞怎么能够心平气和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更何况他要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他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只来得及跟在送嫁队伍的后面,亲眼看着凤鸾花轿从皇宫进入公主府。
她甜蜜的新婚之夜,他却失魂落魄牵着马在大街上游荡了一宿,一颗心空落落的寻不到归处。第二天清晨鸡鸣狗吠城门大开,他才恍然回神,策马离去。
回到燕城后谭渠大发雷霆,以违反军纪为由打了他两百军棍,那之后一个月他都没能从床上起来。
赵锦心疼地看着一道道醒目的红色,小心翼翼抚摸上去,心中五味杂陈化作声声叹息:“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不早些让我知道。”
谭钰伏在她膝上泪水流出,却和之前的悲戚不同,而是一丝苦尽甘来的欣慰。好在最后的最后他求得一个圆满,从此不再是痴心一人苦苦守候。
赵锦把他捞起来,笑着按上他的唇:“无论如何别再哭了,你哭得这么惨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强抢民男的恶霸,还以为你不愿意。”
谭钰瞬间红了脸,羞赧地移开视线,复又望进她眸中:“不是的,我愿意,我做梦都在等这一天。”
赵锦捧着他的脸亲了亲:“那你开心一点,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我想让你的回忆里只有美好。”
谭钰红着脸点了点头,下巴抵在她颈窝,默默收紧手臂,此刻他怀中拥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一番温存后,赵锦抓着几日未出房门的人到院中,趁着落日余晖的光芒,让他呼吸一道新鲜的空气。
谭钰一瘸一拐,躺在竹藤摇椅上不肯再动。她掐了一根狗尾草故意逗他,在他脸上脖子上挠痒痒,他如临大敌连声求饶,她却玩心大起不肯收手。
“你就会欺负我……”他一边笑出泪花一边来回翻滚着躲,几乎快要掉下去。
赵锦嘻嘻一笑,坐上摇椅,拿穗子戳他,“怎么就欺负你了,别污蔑我,我这是帮你活动筋骨,有益于伤情好转。”
谭钰想起小时候他扎马步,她在快结束的时候坐上他的大腿,也是这么嬉皮笑脸说“我是帮你锻炼腿部力量”,结果害得他前功尽弃,被罚重新开始。
他捉住她的手,莫名有几分委屈,“你怎么就对我一个坏呢,也不见你欺负别人……”
“因为你最好欺负。”赵锦低头在他脸上轻咬一口,再咬一口……然后扑进他怀里。
竹藤椅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咯吱咯吱,一下一下点着地面摇晃。夕阳无限好,春庭晚来闲。
她捧起他红红的脸颊,爱不释手,轻声细语道,“……因为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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