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相疑
父子如此相疑，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许老爷是个聪明人，但他并不是生在富贵之家，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他最讨厌的是被人耍弄，人若待他以诚，哪怕他吃点亏呢，也会跟这人交好下去，反之，哪怕没有侵害他的利益，但是欺瞒他，他对于这样的事就无法原谅。
原本许默也是个活泼的少年，父子俩之间的相处，就如寻常的百姓之家一样，当爹的发愁儿子不肯好好学习上进。
忽然一天，不肯听话的小儿子突然上进了，再一天，小儿子领着你看了一出旁支欺负大儿子的戏。
说实话，许老爷现在都忘不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旁支欺负大儿子，看不起大儿子，他不说在预料之中吧，反正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怒是怒的，并不是发疯的那种怒。更让他懊恼的是小儿子。他甚至辗转反侧许久，在琢磨小儿子是否在从前暗示过，或者提示过他，但他想不起来有这样的时候。那么就是小儿子一开始就埋好了雷，又过了一段时间，才领着他去踩这个雷！并且，这一段时间不短，小儿子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异常。
这要是换成自己的对手，能有这么一番操作，许老爷觉得可以佩服几句，但换成自己的儿子……
那感情就复杂了。
小儿子跟大儿子的感情不似作伪，那么他是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旁支欺负大儿子而不警示的？他为何不来跟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说？纵然父子关系不够亲密，可不是还有王氏吗？
许老爷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叫人摸不透，不过有一点，他觉得自己没有猜错，那就是小儿子的心肠足够硬，他没有用“狠毒”二字来形容小儿子，已经是因为他有父子之情了。
许老爷叹口气，反正说来说去，要是他在许默当时的那个年纪，看到有人欺负自己的亲兄长，是做不到等待时机，让长辈出头的……
俗话说，大的傻，小的就精明，难道真的是老二将老大的精明给抢走了？
许老爷思绪翻滚半天，终于开口：“你对这桩亲事有什么看法？”
许默继续摇头：“没有见到苏家长辈，心中也没什么想法。”
家里进了贼人射箭示警的事许老爷一直瞒着呢，见他如此淡定，就想拿出箭跟信来让他看看！
不过最后还是“不与他置气”的想法占了上风。
“行了，你好好歇歇吧，反正苏家闺女仍旧在孝期。”
许默便站起来：“儿子告退。”
许老爷伤心的发现了一个事实：每次跟小儿子的谈话都没法符合预期。
他想当严父，小儿子已经处处都叫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他想当慈父，可对着小儿子那张脸，想一想那平静面容下的步步算计，他也慈祥不起来。就好比你家里养一只猫在偷鱼，尚且还能忍受，但若是这只猫会吃人呢？
甚至，许老爷在见到那箭、那信之后都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小儿子主导的。直到许柱真的带回了苏家怠慢、季泽羞辱许默的消息，许老爷才觉得恐怕是自己多心了。
他这时，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多智近乎妖”的人。
此时，寿春府赵友接了个帖子，是约他跟同窗出城打猎赏花的。
赵友翻来覆去的看过，不由失笑，摇头道：“晚了一日，要是昨日这个时候来，我说不定就能留下他们了。”虽然这么个时节赏花也赏不了什么万紫千红，打猎说不定会遇上黑瞎子，但总归是众人一起的活动，只要有人，就能快活一日。
送帖子的管事不明所以，赵友就道：“原本还有几个同窗在，不过昨日他们就都离开了。”他也不想同一些不熟悉的人出去玩，就将帖子还给了管事。
管事走了，赵友的大兄过来，问他：“谁来请你？”
赵友道：“是游家的人，也是奇怪，往日也没来往啊，怎么突然就要请我出去？”
大兄将儿子交给弟弟抱着，自己整理被孩子搓皱的衣裳，道：“的确奇怪，他们一向跟季吕苏家人交好，惯常看不顺眼我们的。”
赵友一听跟季家来往，顿时怪叫：“不会是想坑我们出去，然后给阿默使个绊子吧？我说怎么还特意在帖子里头写请我的同窗，还以为他们是看出我们几个前途无量，所以想提前打好关系呢。”
赵家大兄：“……”
赵友忽然一顿：“啊，好温暖！”接着发出惨叫：“我的新衣裳！臭小子！”
“哈哈，童子尿是一种药材，大补。”
赵友不妨被侄子尿了一身，从胸口到膝盖，只能先去换过，等他换了衣裳，想了想，还是提笔给许默写了一封信，把今日的事告知他一声。
“就当报答你送给我的厚礼吧！”
从初三夜里收到箭之后，许家的气氛其实就凝重起来，不过这些事跟许诚都无关，他也不知道。许老爷则更换了几个拜访的对象，先前决定上门去的，他不亲自去了，让管事将礼物加厚三成。而他另外准备了厚礼，去拜访了长沙郡的几个大官，有钱开路，又是年节里头，再说许家虽然是财主，但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财主，大部分人家还都是请了他进门的。
越是出入这样的高官门第，他就越坚定让许默做官的信念，而且，这些做官的人，只要见他之后，无不问许默何时去参加进士科考试，并且有的提一些建议还十分中肯。
许老爷改变了走访对象，也不叫许默出去闲逛，让他在家看书。
王氏估摸着时辰，催促李妈妈去喊许默来这边，“他念起书来没个数，你叫他来我这里，走这一路，活动活动手脚，也歇歇眼睛。”
李妈妈笑着道：“我可不敢哄二公子，还是叫松木传个话儿。”
她出门，命人叫了松木过来，道：“太太喊二公子过来一趟。”
松木跑回去传话，许默正在书写些什么，道：“知道了，我写完这点东西就去。”
结果许默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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