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生病
宝臻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竟然是比最坏还要坏的一种情况。她恨不能立即扒出户贴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抠抠，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是不是被她遗漏。
但其实并没有。那张半截的户贴被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多少回了，她梦里都以为州桥东就是她的根，谁知并不是。
章师姐看她失魂落魄，谢过了路人，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走，咱们转转去。”
州桥东的房舍都夷为平地，上头的砖瓦石块也都没了，好在虽然说是属于光王的，但没有再盖房子，平地上就还是随便人走动。
章师姐领着她走了一圈，心存侥幸的问：“有印象吗？”
宝臻抬头刚要说，章师姐看她样子就知道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要哭啊。我可不会哄人。”
宝臻连忙低头将眼泪擦干，又双手使劲抹了抹，仿佛这样，眼泪就不会再继续流出来似的。
章师姐道：“走了，先在我家住着，往后咱们慢慢打听着点儿。你这个姓也不多见，应该——”
想一想自己的嘴，没敢再说大话，就只道：“慢慢找，不着急。找不到就住我们家，给我娘做个闺女，省的她整天说我。”
“唉，实在笑不出来就不用笑了。”
两个人兴兴头头的出来，垂头丧气的回去，章大娘一见俩人的样子，连话也没多问，就招呼她们吃午饭，吃完，宝臻帮着把碗碟拿去洗，章大娘连忙使眼色给章师姐，那意思是想问出去这一趟顺不顺？
章师姐白她一眼，“钱没给够你怎么地？问忒多。”
章大娘还怪委屈：“那我这不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吗？一个篱笆三个桩，没准我就能有法子呢。”
章师姐瞅了一眼灶房那边，飞快的将州桥东的事说了，说完看着章大娘。
章大娘站起来：“怎么能叫客人刷碗？我这就去！”
章师姐哼笑着，抬起腿来搁到炕沿上，听她娘在安慰人：“宝臻啊，别着急，你章姐多少年都不回来一趟，这京中的事她也不懂，她爹在河道上帮工，过几日就回来了，我叫他去帮你打听着些……”
下晌宝臻要出门走走，章大娘嘱咐她：“就在这左近吧，别走得太远，要是万一迷路了，就问章老三家在哪里，保管有人领你回来。”
宝臻都一一应了，她在章家不敢哭，出了门，反而能放松心情，不用再憋着了。
她一个人走在这边的屋舍之间，看有些人家会在门口挂一个小小的木牌，上头写着巷子名与姓氏，逛了许久，从东一巷子到东八巷，听着人家墙内的絮絮之语，心头更填无数孤寂。
这种感觉，她在长沙郡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过，哪怕在田庄里，许默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也不觉得孤独寂寞。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没有将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
当日发下的豪言壮语被现实痛扁的无地自容，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是一直在想回去了，天大地大，只有她茕茕孑立。
“我该怎么办啊？”
她喃喃自语。
餐风露宿没有浇灭她寻亲的热情，但随即而来的打击却叫她心神受损，一下子病倒了。自己睡的坏处便是难受想求助也无门，第二日嘴上找了燎泡，昏昏沉沉的才叫人发现。
章师姐一看她的样子就伸手来摸，叫道：“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出来？快回去躺着，我去给你请大夫。”
章大娘道：“你去请回来就晚了，背着她去吧。”
宝臻听得心里一暖，同时也升起又给人添麻烦的愧疚，连忙摆手：“我就是上火，多喝点水，过两日就好了，真的。”
章师姐看看她，对章大娘道：“我去请人来看一眼吧。”
章大娘道：“你又同李大夫不熟，还是我去。没事，我看着也不像很要紧的样子，这股子火发出来也就好了。”
宝臻被章师姐提到屋里去睡，昏昏沉沉的听到章师姐叹息：“钱不好赚啊。”
接下来的两日她直接躺在炕上，几乎就没下来过，要么被灌药，要么被针灸，烧糊涂的厉害的时候，就哭起来。
章师姐一个头两个大，“你哭什么？想要什么给你就是。”
宝臻脑子里头就一个念头，嘴里喃喃：“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章大娘见她眼泪一个劲的流，直接被哭软了心肠：“送她回去就是了。”
章师姐烦躁：“回去哪里？您别添乱了。”
宝臻听到这一句，哭得更厉害了，声音细细软软：“我想回家。”可家是什么？相依为命的人早就没有了，孤零零的房子在那里，那不是她的家了啊！
章大娘给她擦完眼泪，再擦自己的，“这孩子可真是叫人心疼……”
章师姐道：“心疼干脆你认她做女儿好了，省的整日念叨我。”又抢了她娘手里的帕子过来给宝臻擦汗。
章大娘讪讪：“我这不是怕你吃醋么！”
章师姐噗一声喷了，“我是三十不是三岁！行了行了，她这温度降下去，就好了，你去熬些米粥过来吧，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都饿瘦了。”
说是好了，身体却没有完全恢复，宝臻挣扎着坐起来，没一会儿就觉得手软脚软，又歪了下去，如此过了几日，章师姐日日脸上烦躁，章大娘觉得自己伺候病人还没怎么着，就是快被闺女这样子给吓出毛病来了。托人去河道上把章老汉给叫了回来。
章老汉行三，兄弟不少，就他家一个姐儿，可章老汉身体硬朗，上头的哥哥都没了，下头的弟弟也去了俩，这几家都是子孙满堂却享受不到子孙福的，章老汉养着大龄单身狗闺女，不单靠着闺女的面子在河道上有一个稳定的差事，这差事还不累，不必像其他人一样下河去捞淤泥，每每想到此处，章老汉也都十分知足。
章老汉一回家，看见闺女的脸色先后退三步，偷偷埋怨老妻：“我又不是大夫，把我叫回来干啥？”挨揍吗？
话说章老汉年轻时候也不是没有动过一些花花心肠，不过硬不过闺女的拳头，被教训了几回之后就洗心革面，从此换了个人似的老实了。
虽如此，闺女的阴影可一直留在他的灵魂深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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