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进京
正德二十四年，京城举行进士科选拔考试，放榜之日，游重非要拉着宝臻一同去看。
宝臻本不想去，想了想，又觉得放榜也是难得的一景，去见识不错，便随他去了。
不过他们去的时候人已经太多，他们这种无关人士的神情跟态度跟那些焦急担忧的举子们完全不同，自然也挤不过人家，便等着大部分人都看完了，他们才走过去。
国子监的好些人都在榜单上，宝臻不认识，游重看了之后，一会儿一句赞叹，与有荣焉。
宝臻只顺着看下去，原以为她一个认识的也没有，谁知却有两个熟人，还是极其熟悉的。
昔日许默在书院的同窗，公子成跟公子语都成了进士。
“哎呀！”
游重听见她的声音，扭头去看，就见她眼光发亮，只是脸上的笑容却落了下去，是个想高兴，却一下子失落的表情。
宝臻想起了许默，心里叹一口气。
许默若是能参加今年的考试，一定也能中进士。
自从能通过国子监里头的学兄传信之后，宝臻与许默的通信就频繁了起来，三五日便能有一封。
他的信总是娓娓道来，会与她说些从前在书院的趣事，也会说些现在医治过程之中遇到的事情，而她则随意的多，偶尔写累了，一件事明明才说了一半，也任性的说“手酸了，等下次再与你说吧”。
总而言之，在通信这件事上，她虽然惫懒了些，却没有胆怯过。而现在，得知公子成跟公子语高中之后，高兴之余却又担忧了起来。
晚上回去，难得的见到光王也在。
光王笑容满面，正与乔长天说起今科，“胡中考正直无私，传出来的几分卷子我也看过了，的确很不错，有几个针砭时弊，评价朝政，能被取中，这说明朝廷还是能看到不足，而不是讳疾忌医的。”
可惜光王的话说了不到三天就被打脸了。
宰相吕哲上书帝王，说胡中考与王成、宗语有私人关系，此次中进士乃是以考官私人好恶来定取中与否。
皇上信以为真，大怒，即刻降了胡中考以及其他几人的官职，而对于王成宗语二人，则弃之不用，直接免除他们去吏部选侍的资格。
王成跟宗语还没来得及“春风得意”，一下子就被迎面扑来的大浪给掀翻了。
顶着“徇私舞弊”的帽子，简直就像闺房妇人被人污蔑了与人勾连一般，以后的名声就坏透了，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王成这会儿跟宗语就急的快要上吊了！
两个人敢于在进士科考试答卷上针砭时弊，那就不可能是个镇定从容的性子，尤其是王成，因为贸然得了个私连主考的名义，并且连累了座师，他甚至将许默也埋怨上了。
“要不是他撺掇你我，我们俩也不至于直抒胸臆得罪了吕相公……”
宗语也忧心，不过还理智些：“不是你问，他不会说，而且，我们得罪了小人遭难，难不成因此就要去责怪君子么？”他们在书院里头的时候，谁不是意气风发，耻于与小人为伍的行径？现在才来京城不到一年，这就要随波逐流了？
王成认识到错误，想道歉却又舍不得面子，只道：“亏了阿默不在，否则我无脸见他了。”
说到这里同想起许默因何不在京的缘故，双双各自叹息。
王成到底心有不甘，说了一句：“阿默，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宗语心里也着急，只帮着分辩了一句：“他也不想的。”
其实当前更要紧的事情就是找人帮他们说话，可惜现在他们俩名声臭了，人家躲都还来不及，谁又能来帮他们呢？
“你要是真走，我跟你说，这腿可就好不了了，以后一到冬天就犯病，年纪轻轻就要扶着腰走路，等老了更不得了，过了五十就得躺床上，让人伺候！”
许默只能苦笑：“他们遭了难，我在此地无所作为也是煎熬，还不如去了，即便帮不上大忙，也是一份支持。到底他们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失了圣意。”
史圣成跟许默打交道也有数月，亲眼看着他咬牙忍受剧痛，对他也有了几分佩服，为医者，固然需要仁心，可遇上那种哼哼唧唧毛病巨多的病人，仁心真不够使的。反正史圣成是喜欢如光王跟许默这种能硬忍住的病号。
见恐吓无用，他摸了摸下巴，“你这要说走，我还有点怪舍不得。”
松木在一旁伺候，听了这话吓得面无血色，听听这是人话吗？一个大夫舍不得病人……，这病人得多倒霉？
“真要走？我若是重新将你的腿打断呢？”
许默沉默不语。
史圣成算是知道他的答案了，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次日就有他的小徒弟过来告知：“神医说害怕公子北上之后疏于调理，把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给毁了，因此会一同北上。”
松木求之不得，不待许默答应，就连忙道：“我这就让人去给神医预备马车。”
史圣成上马车之前先列了一张单子，单子上的药材价值几何不知，难找是真的，若是寻常的能买到，譬如百年的人参，那光王府的人也能买来，关键是寻不到。这种时候，就能看出许家的能量来了，一张单子上的东西，等他们进了京城之后，都陆续送到许家的宅子里头。
乔长天得知史神医进京，急匆匆的过来相见。
见了面就将史圣成拉到一旁抱怨：“不是着人给您送信，不叫你进京么？你怎么送羊入虎口？”
史圣成道：“你别看不起人行吗？我怎么就羊了？我虎的很。”
乔长天气的翻白眼：“京中的人吃人不吐骨头，你就是真老虎，来了也跑不了。再说，皇爷这几年昏聩的很，你给他治好了，得罪的是太子，更是底下的一帮人。”
史圣成：“我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等许默从马车上小心的落地，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走到乔长天面前，乔长天跟史圣成已经小吵了一架，彼此看待对方都是“懒得跟你记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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