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告状

宝臻很早以前就知道一个道理：世间事情的发生，并不以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有人过来请乔长天：“先生，王爷突然剧痛，请您过去看看。”

        乔长天得了这个台阶，一直到走的不见人影都盯着屋里坐的宝臻。

        书房里光王对许默说：“你去跟她告个别吧。”

        许默行礼告退，走到外头自然有人来领他，领到一处八角凉亭里，不见他人，下人客客气气的请他坐下，他的手扶在石桌上正要坐，看见缓缓而来的人，又站直了。

        许多话在舌尖翻滚，等见了人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宝臻同样没说话，其实就在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个贪爱钱财咋咋呼呼的小少女，像树枝间欢悦跳动的雀鸟，让人见了忍不住会心一笑。可现在的她，眉宇间添了沉稳，唯一没有变化的大概就是眼神，还是那么清澈，看过来的时候，仿佛看到一汪山泉。

        领路的人带走了灯笼，她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两个人距离不到一尺。

        眼睛适应了黑暗，夜色便不再是问题，他往前一步，拥抱住她的肩膀。

        宝臻僵硬了一下，听到他如擂鼓的声音，突然就不害怕了，将头慢慢的靠在他的肩窝上，双臂微曲抓住他两侧的衣襟。

        她一靠过来，他知道她懂了。瞬间僵硬的身心一下子松一口气，心底的那口气叹出来，感觉像是可以多活几十年似的。

        有些话不能说，说出来未免惊动神灵，改变运数，所以，他只有将全部都压在与她的心有灵犀上。

        拇指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耳垂，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在搓揉她的身体，刚才还严肃的脸现在也柔和下来，眉眼俱弯，带了一丝浅浅的柔笑。

        捏到后头他微微一用力，果然她抬起头，眼睛里有疑惑不解，还有不满。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仍旧绽放光芒，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似的。

        宝臻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怎么就慢慢的环住了他的腰，只见他的嘴角翘起，很显然是喜欢这样子的。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一直到灯笼从远处亮起来，他才开口：“我走了，你好好的。”

        宝臻抬起头来，喉咙动了一下，突然一阵委屈上来，跟他告状：“今日在宫里，皇上问我爹，要保我还是保光王，他说保光王……”

        说到最后，声调就变了，声音也哽咽了，重新趴回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被乔长天硬缠着带伤过来的光王等：“……”

        许默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她微微转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乔长天气呆，伸手指着就要张口，被光王拦住，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许默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了去，低声道：“皇爷不会随便杀人的。你父亲乃是皇上的师弟，是皇上恩师德铭先生的关门弟子……，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也别哭了，我准备准备，或许明日就要动身离开，你要长大，懂我的意思吗？”

        他看向她的目光震慑十足，又好似有无限深情，她情不自禁的止了泪，点了点头，“可是——”

        “嗯？”

        她看着他，抿了抿唇，鼓足勇气追问一句：“他们要是让我嫁人可怎么办？”

        他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她，这一次眼里的深情变成笑意，“我以为你知道。我怎么会在乎？”

        一直到回到自己屋里，宝臻的脸也红红的，她能明白许默的意思，他所说的那个长大，既是身体的成长，也是思想跟能力的成长，他希望她长成一个有能力把握自己命运的人。

        光王跟乔长天惦记着宝臻，尤其是乔长天，哭了大半夜，想起来就呜呜的哭，光王虽然流不出泪来，但内心深处也是泪奔，次日都不想起床，谁知听外头下人禀报：“王爷，先生，公子过来请安来了。”

        乔长天连忙起来，光王也跟着起身，他们俩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反观乔宝臻则精神奕奕，丝毫不受昨天事件的影响，请了安，“王爷，爹，儿子去上学了。”

        乔长天动了动嘴，被她这一波操作给弄懵了。说实话，他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她要拿捏他一辈子呢，谁知这今日就就过去了？

        还是光王先开口：“吃过了吗？”

        宝臻：“吃了。”

        光王再看向一旁的青树，青树忙答：“回王爷，公子吃了两只包子，喝了一碗粥。”与以往饮食相差不大。

        乔长天这会儿也回神了，“那你去吧，放学后别乱跑，早点回家。”

        宝臻到了国子监，青树等照例等在门口，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进去，才坐下不久，博士就来了，先是点了几个人出去，到末了，看了看宝臻，也喊了她。

        宝臻连忙起立跟上，路过于连的座位，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可惜她并没有看到。

        到了外头，博士说：“我要去户部，你给我打打下手吧。”

        宝臻连忙应：“是。”

        博士对她的态度满意，又指点了两句：“凡事少说多看，切忌张狂。”

        宝臻重重点头，点完发现博士正在发呆，便乖巧的等他呆完。

        博士以前带过许多学生出去，每一个人听到能去户部或者其他五部，无不点头如捣蒜，所以到了宝臻这里，博士就想当然了，没料到宝臻就点了一下。

        从前没觉得这个学生可乐，现在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灵气。

        户部乃是掌管财经的衙门，为六部之一，户部的衙门从外头看并不起眼，就像一所大宅子，但能进到这里头，却殊为不易，最大的表现就是里头的人来来往往，各自有事在身，眼神耿直丝毫不乱，宝臻跟着博士凭凭证进门，穿行其中，并无人过来打招呼或者闲话。

        博士带着她一路往里，过了长廊，在北边的一排衙房前停住，这时才有人急匆匆的过来迎接寒暄。

        “这是先生的新弟子？”

        博士略矜持，颔首：“看她有几分聪明，不知当不当的用处。”

        来人笑起来：“大家伙儿正算的头痛呢，一定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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