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时间
宝臻自从在长沙郡清醒过来，这么好几年，总有一种漂浮不定的惶恐，哪怕是见到了亲爹，她照旧有所恐慌。
寿春府的季府台家的季泽，苏家的苏晚晚，京中的秦王，这些人都在明晃晃的告诉她，他们是多么的有恃无恐，律法在这些人面前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她没有秦王跟苏晚晚的那种底气。所以一发现这些人不怀好意，她就害怕了，惶恐不安了，并且不管是告诉许默也好，还是告诉父亲也好，无论他们做什么，都解除不了她的这种惶恐。
今日山上经历，她下山来才想明白，老和尚是想告诉她，萝卜需要时间来成熟，她也一样，她需要经过更多的磨炼，她需要时间来成长，所以连眼前的惶恐也是生命中的锤炼，她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些再强些，一点一点的集聚力量。
“我想回山上去，跟大师傅说句话。”
随从犹豫，开口：“公子有什么话，让在下帮您通传吧。天色不早了，您下午还有安排呢。”
虽然他这么说，但宝臻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怀疑他是害怕自己上山蹭饭。再多的心潮澎湃，想起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大概就是个孩子，她就也就没有继续为难人家。
“那好吧，你上山去，跟大师傅说一声，就说请他留着那只萝卜，不要早早的拔出来，等过段日子我再来买。”
说完又把荷包里的那个钱交给他：“这个是萝卜钱。”
随从一脸都是“你来真的？”，宝臻终于有种报复回去的快乐了，冲他点点头，“快去快回。”
还没到王府呢，随从就回来复命。
“公子，大师说叫您有空去山上给萝卜浇水……”
宝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众人：“……”之前的对话又没有瞒着众人，大家将前因后果都听了，那心情真是甚妙了。
回到府里，光王不在，去了宫中还未回来。
乔长天迎了出来，笑着问：“累不累？”
宝臻：“不累，爹上午都做甚么了？”
乔长天：“就是那些事儿，去了几家拜年，然后回来等着人来咱们府上拜年。”
宝臻：“我听他们说我下午还有安排？”
乔长天哦了一声，大手一挥：“没有大事，就是想让你回来睡一会儿，昨天夜里也没睡。”
宝臻心道，那我就不告诉您我在山上睡着的事了。
本以为乔长天不会问了，谁知吃了饭他还不放她走，把她早上出门的事一一的问了出来。
问完哈哈大笑，可见是对她的反应跟应对都十分满意。
“那你有空的时候就多往山上走走。”
宝臻挠头：“爹，你不怪我睡觉啊。”
乔长天一瞪眼：“当然怪你。秀行大师是很值得尊敬的得到高僧，他往常在京师讲经，每每听者云集，人山人海，你倒好，难得给你一个人讲，你睡着了。”
宝臻问：“他真的很厉害吗？我觉得挺朴实的。还有，您之前说他是王爷爹的师傅，王爷真的剃了头发当过和尚啊？什么时候的事？”
乔长天瞅瞅她，不是很想讲，但看她乌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那里头的光芒闪烁，像雨后林间的鹿一样灵动……
作为一个慈爱的老父亲，他实在拒绝不了自己的孩子。
于是道：“我可以跟你说这些，但你不能将这些东西当做谈资到处去说。”
宝臻忙点头。
乔长天便将光王从前的事跟她讲了。
山上的大师法号“秀行”，乔长天从前都直呼他“秀行和尚”，后来真的找到了闺女，一面是出于尊敬，另一方面则是要在闺女面前保持住慈父人设，就对人家的称呼变得尊敬起来。
宝臻不知前因，只见后果，自然对秀行大师只有真敬重。
乔长天满意她的态度，又说教了一番，方才放她回去，不过等光王回来，他却絮絮叨叨，把闺女又翻来覆去的夸了几遍。
逼不得已，光王只能道：“宝臻的确聪慧，比我们俩都聪明些。大师虽说她年幼，可我看她心地纯善，倒有几分坚韧不屈之才。”
乔长天点头：“等她再大大，请秀行大师再帮她取个字。”
光王却突然开口：“取两个，一个做封号用。”
乔长天一下子呆住，看着他，张着嘴：“你说真的？”
光王就冲他浅笑起来：“我何曾哄过你？”
乔长天一下子就高兴了。
“哎呀，我早就看李炎不顺眼了！”
李炎是秦王的名，他直呼其名，其实就是意味着期盼将来“秦王”的王位会被撸掉。
这是他的私心，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后还特特的看了光王一眼，谁知光王这次什么也没说。
乔长天不免在心里嘀咕，说不定是今日进宫，李炎又做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连忙偷偷拜菩萨：“可一定要保佑太子好好活着。”
过了初一，剩下的便是走亲戚跟宴客，这两者在光王府都沾不上，所以宝臻得以跟着两位长辈开始了读书生涯。
乔长天给她画了一张大饼：“你要是都能背过，融会贯通了，就可以考进士了。”
乔宝臻信以为真，念书十分认真。
光王无奈的看一眼乔长天，到底也没有出言反驳，反而认真的教导她。
宝臻本身也不木讷呆滞，又常有妙言，因此这教导读书倒是真的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乐趣。
上午读书，中午吃饭，下午考校，乔长天有意引导，拿出往年进士科考试题目来讲解，乔宝臻的思想不说一日千里吧，偶尔出口几句，也得了乔长天的不少夸奖。
秀行大师的话，不仅是影响了乔宝臻，连同光王与乔长天，在听到宝臻转述之后，也有了不同程度的顿悟。
如果不给孩子成长的时间与空间，那作为长辈，是没有道理来苛责一个孩子的。
相比光王府里头的脉脉温情岁月静好，许默与家人见面则显得生硬了许多。
许老爷的脸上带着试探，许太太的脸上除了欣慰还略有尴尬，最开心的大概就是没心没肺的许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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