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偏执

乔宝臻对冷美人的话很有意见。

        “姑娘，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有点不服了，诚然我能够钦佩你功夫练得久，可这个世道并不是武功最高者就得天下的，我以为天下大道，还是看治天下的本事以及个人的德行操守，而不是走邪魔歪道，妄图以歪理邪说来控制百姓。我对自己被抓的确是一无所知，但我知道，大乘教在南边掀起叛乱，迷惑百姓，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卷入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要么零落，要么沦为暴徒，要么与你们同流合污。”

        “你胡说！分明是朝廷无道，昏君灭佛，一力的扶持道教，这才逼得我们没办法起义！”

        乔宝臻点头：“灭佛这件事是事实存在，不过一件事我们也得辨证的去看吧？就像天上下雨，同样的雨水，有的浇灌了庄稼，有的则损毁了房屋，那你能说老天爷不应该下雨么？”

        冷美人一听她这么说自然是义愤填膺：“你知道多少无辜高僧都被连累了性命？多少寺院损毁么？”

        乔宝臻：“那你知道寺院僧众众多，不事生产，逃避赋税，靠攫取百姓供养过优渥的生活，连累天下经济日颓么？”

        冷美人张了张嘴：“那是百姓自发的。”

        乔宝臻笑了一下：“我也曾以为是如此，所谓化缘，那还不就是从百姓手里拿走他们的东西么？可是我后来听一位大师的话，才明白是我想错了。他说：何谓化缘？无非化度因缘，缘分并未终了之说，若能使得诸人心手相牵，帮助彼此，便是善缘。百姓们所给予他的，他能转手就给予到百姓，而他所食所用者，无不是自己劳动所得换取，认识他的百姓们都尊敬他，爱戴他，却没有将他高高的供奉在神坛上。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佛教境界。”

        “你说的再多，不过是巧言令色，如今天下民生凋敝，朝中奸臣宦官当政，昏君无能，这些事总不能全赖到僧众身上吧？”

        乔宝臻叹了口气，道：“光王监国之后，便发布了政令，各地取消灭佛活动，禁止继续损毁寺院，天下安稳需要时间……，僧人也是人，教众也是众，都离不开吃喝拉撒，我想，若是他们不以迷惑旁人攫取旁人利益为目的，能够自给自足，自力更生，那么这样的教，也可以存在，人有自己的信仰，这信仰不损害他人，这便不是坏事，也不是邪秽。而若是依附在百姓身上吸血，非要传播些今生受罪来世享福的无稽言论，让本就日子艰难的百姓还要多供养自己，这就是邪，是恶，是人所不能忍。”

        她正对着冷美人说话，不防后头却有人拿棍打了过来：“圣姑不要听他狡辩，他就是个小白脸，压根不知道什么民生疾苦！反正抓他也没用，不如杀了直接带他的头回去祭天！”

        宝臻肩膀挨了一下，踉跄一步，脸色都白了，她手里没用武器，只能狼狈的往前躲开。

        被叫做圣姑的冷美人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冲向乔宝臻的杀招。

        “圣姑不要拦住我，这个小白脸就是见圣姑美貌，所以才着意勾引……”

        乔宝臻躲在冷美人身后三丈远的地方，以免自己被揍，听到这人这么说自己，心中大感荒唐的同时，也忍不住有点想摸摸自己的脸——她这还是生平头一回被人称为小白脸呢，怎么办，竟然奇异的有点儿与有荣焉。

        不过清白还是要说清楚的，她跳脚：“你胡说八道，有什么证据证明就这么污蔑我？我又不是色中饿鬼，看见一个漂亮的就走不动路，我看分明是你心里有那些龌龊，所以才看谁都觉得人家是色鬼！”

        她越说越来劲：“分明就是你见色起意！”

        圣姑心底友爱教众，并不愿意真伤了自己人，所以一听到乔宝臻在这里火上浇油就皱眉回头：“你闭嘴，想挨揍就继续说。”

        乔宝臻立即老实了：“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认怂的速度又叫人侧目。

        心中有某些“不能见光”念头的人顿时更觉得乔宝臻跟圣姑这是在打情骂俏，干脆一掌撇开圣姑，手持棍棒直接冲乔宝臻而去。

        乔宝臻满打满算以为圣姑会使出白纱，如同捆自己一样把不听话的男人也给捆起来呢，谁知圣姑只是抬起脚尖踢了一颗石子，把那人的棍棒打偏，飞了出去。

        乔宝臻立即很“猥琐”的跑过去捡了起来，然后横在胸前，冲圣姑讨好的笑笑：“我就防身！我没功夫，体力也不成，这个正好当拐杖，否则我走不动路，岂不成了拖累？”

        失去棍棒的男人刚才被惯性带得单膝跪地，一听她这话，顿时睚眦欲裂，“你！”

        另外一个男人这时候走上来，拍他肩膀，将他扶了起来：“行了，阿成，我们赶路要紧。”

        说完又对圣姑抱拳道：“圣姑，也不怪阿成生气，这小子的来头不小，如今京西南北两路各处都已经封锁，我们想跟教主汇合的话，只能走小径了。”说完扭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乔宝臻。

        宝臻想笑，这些人的脑回路不知何种构成，听听这说话的口气，好像他们不能走大路都是她的错一样，仿佛世间的公理正义都必须无条件的站在他们那一边似的——老天爷便是他们的亲爹，也做不到啊。

        她幽幽的讽刺“我来头不小，但我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圣姑：“你住嘴。”

        乔宝臻很不服，小小的“哼”了一声，惹得圣姑又看了她一眼。

        叫阿成的那个显然很“直”，所谓“直”，也不是正直的直，而是“事情一旦不顺从我的心意，那我一定不择手段的将它捋直”的直，他冷笑一声，瞟了乔宝臻一眼，对上圣姑道：“圣姑跟这小白脸独处，想必也听他说了不少花言巧语了，我把他舌头割了，免得污了圣姑的耳朵。”

        宝臻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也算是明白过来：对方既然派人行事，那肯定是派一些偏执的疯子来，否则三言两语的被人策反了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这个阿成，显然是偏执疯子之中的精品，无可救药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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