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卸任
有人来给她清洗头发，还有人来给她喂饭。
她还听见那个洗头的人很温柔很轻的小声问她：“你叫什么？”
她下意识的张口：“我叫乔宝臻。”
可心里的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成了他们嘴里的怪物。
奇也怪哉，本来在坛子里头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可出来之后，每日都能吃饱了反而昏昏沉沉，若不是有人动她，她能保持姿势一整天一动不动。
那个问她话的人没有再回来。
渐渐的她手的链子被取了下来，脚上的也取走了。
可她却不知道将手放到哪里去。偶尔落到自己身上，摸到那清晰的骨头，常常将她吓得不知所措。
她想，自己如今，就是一件披着人皮的骷髅吧？
这一日，屋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推开。
她缩在墙角，微微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听见如同野兽一样的喘息。
皱着眉心想：她如今这样，去喂老虎，恐怕老虎也不肯吃吧？怎么也得多养出点肉来才好啊。
预料之中的撕咬并没有来到。
似乎那野兽被人阻拦到了外头。
“……你会吓到她！”
许默冷冷的看了章玉一眼，伸手将她的胳膊扯开。
李胜匆匆过来，拉章玉：“你跟我来。”
章玉甩开他，鼻子一酸，看着许默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
话未说完，眼泪先滚了出来。
李胜低声安慰：“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章玉将眼泪擦了：“该死的都早死了，怎么报？去挖坟吗鞭尸吗？”
李胜看一眼许默，坚持的将章玉拉走了。
许默站在窗前，从白天站到晚上，一夜之间，鬓边发白，沧桑的不似二十多岁的青年，反倒像个被世事摧残的中年人。
他袖子里头一把匕首，这本来是她的，因为要养孩子，怕误伤了，所以才摘下来没有再带在身上，自从她被掳走，这匕首就回到他的手里。
此刻被他拿出来，朝霞中银光闪烁。
他摸了摸心口，抬臂就往自己心头扎去。
耳边突然传来父亲的喊叫声、虎哥的哭声！
“快，拦住他！”
近身是拦不住了，章玉没走远，闻言立即甩了一块石头过来，打得他一个趔趄，匕首也丢在了地上。
许默扶着窗棂闭了闭眼。
许老爷这才抱着孙子冲过来，他吓得不轻，扑头盖脸的就捶打起儿子来：“你这混账东西，早知道你不想活了，就不该生你！”
虎哥一见爹爹挨揍，才跟爷爷建立的祖孙情立即断了，反手去抓许老爷的脸：“爷爷坏蛋，我打你！”
许老爷泪流满面：“你看看你儿子，都知道护着爹，可你呢，你究竟有没有体谅过我跟你母亲的心情啊？这人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咱们好好的养着，总有一日会好的。”
许默突然抬头：“是爹找到的人？”
许老爷就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啥？你说什么？”
装傻充愣的本事足以迷惑人。
章玉就觉得许默已经失心疯了，她将匕首捡起来收走，冷冷的对许默说：“你想死也容易，只是你死了，旁人如何，你可就管不到了。”
许默这次没反驳她，只是双手紧紧的抓着窗棂，服软的道：“你们都出去，我再待一会儿。”
章玉：“好，我信你。”说完过来强行扶住许老爷，也将许老爷带走了。
院门一关，章玉就赶紧指挥李胜：“快去弄点石头凳子过来。”
李胜：“可公子想自己待着。”
章玉呸他一脸：“你儿子想自己待着，你放心的下吗？”
许老爷看看章玉，很怀疑她在占自家便宜。
不过当李胜搬了石头过来，许老爷还是立即踩了上去，扒着墙头伸头去看。
许默的果然没再做傻事。
就是额头抵着窗棂，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默正在道歉。
“我刚才想岔了……，你也知道我的经历，总觉得如果一切从头再来，我不会犯之前犯过的错误了，不会将你丢了，不会让你去京中寻亲，我应该带着你远走高飞，这世界那么大，总有一处属于你我的世外桃源……
“我以为我今生再不会后悔了，可是我错了。
“如果我还能重生，那么消失的只是我以为的过去的世界，可那些世界之中发生的事会怎样，我不会知道。
“我一心想要回那个从前的你，一心想回到最初，这样的想法，是对现在的你的不负责任。
“你别怕，我会将你找回来的，上天入地，哪怕耗尽这一生，我总要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
屋里的人早在外头闹乱子的时候就捂住了耳朵。
压根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许老爷却被许默的行径给吓得不轻，直到许默看着正常了，他才颤颤巍巍的招呼李胜将自己从石头上放下来：“腿站麻了。”
章玉将虎哥放在自己脖子上，一会儿功夫就把个小人儿给逗笑了。
只不过虎哥还是挺防备的看了许老爷一眼。
他跟着父亲长大，在他心里，恐怕父亲是最可亲可敬的人，是不允许旁人打自己的父亲的。
众人到了屋里落座，许老爷就开始唉声叹气。
“这件事，怎么跟京里说啊？”
章玉不以为然：“说什么说？某人为了这事背了多少朝廷的黑锅？依着我，当然是不要告诉，否则，他们不定怎么拿捏咱们呢。”
许老爷却有不同想法：“终归是找回来了，慢慢的将养着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章玉：“呸。”
不过她的声音被李胜大声的咳嗽给掩盖了，知妻莫若夫哇。
“虎符，佩剑，大将军印信，你再看看还落下什么，一并送归京中。”
宋芳单膝跪地：“将军！”
许默：“从今天起，我卸任了。”
他又看一眼旁边站着的青苗：“你们都回京去。”
青苗一下子跪下：“公子，奴婢卑贱之人，幸得主子不弃才得获新生，奴婢只想留下照顾小主子，不想其他。”
许默：“你回京去，我另有吩咐。”
青苗立场摇摆一下，才重新坚定：“是。”
章玉见许默将人都打发走了，以为他真有什么大阴谋诡计，就皱着眉问：“你想做什么？”照她预计的，他不报社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得看好了他。
许默摇头：“只是不想多养一个人。”
章玉：敢情大家跟着你回乡，还得自给自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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