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赤脚骑牛
《名山志》载：“五台山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顶无林木，有如垒土之台，故曰五台。”
“二哥这地儿好，凉快，咱们在这住下吧？盖一处宅子还是买一处现成的？”
乔宝臻喜欢，许默也干脆，并无二话的就在此地住下了。
日子从此过的平淡，岁月仿佛流水，经历了最初的激荡之后，变得渐缓，波澜不兴的翻过白天黑夜。
这个天下，在皇帝跟朝臣们的手中，逐渐变得清晰明朗起来，皇帝兢兢业业，孜孜求治，在登基之初就平定了先朝时候的灭佛运动，后来更是派兵平定南方，灭了为非作歹的大乘教余孽，这一番动作带来的好处是不用他明示，先帝在位时的许多重臣便都引咎辞官，天下败坏从先帝开始，自当今结束，这个烂摊子收拾起来可不容易。
这之后，兴修各地水利，促进农业商业发展，重视各行业的人才，更要紧的是鼓励妇女就业，天下在十年间建立了不少学院，适合女子就读，学习技艺，这一点大大的促进了纺织业的发展，更有女子因算筹数术突出，成就被朝廷得知，晋升为女博士，从事水利、地理等行业，这些事最早是由西华郡主提出，也是她最早提供资财去支持，到后来，朝廷接手，越发的发展起来，一时百业俱兴，百姓生活蒸蒸日上。
到后头，宝臻已经不去想这些，也不关注这些了，她像是提前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整个人都变得恬淡起来。虽然有催促虎哥成亲的那些话，可也只是说了那一次，剩下的日子都没有再讲过了。
夜里两个人携手躺在窗前的炕上，身下是暖烘烘的，便开着窗户看月亮，她白天睡的多了，夜里越发的精神，就要说一会儿闲话。
她主动说起当时被圣姑抓去的情况。
许默有点紧张，勉强压抑着呼吸。
“起初是又害怕又疼啊。”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忘了害怕的事了。但我心里也有自己的小打算呢。”
“她叫我恨谁都行，怎么说就怎么听，可是我将虎哥忘了，神智清醒的时候就一遍一遍的问自己：虎哥是谁？我不认识呀！我是个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哈哈……，把我自己都问懵了，后来就真的忘记了。”
她翻了个身，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睛明亮如星，看着许默：“有时候也会知道自己将一件很重要很要紧的事忘了，可是不敢想，一想就会很害怕。”
“除此之外，仿佛也没什么了。她太会折磨人，每天都好疼。许多伤口结了疤之后又被她咬开，她要是不咬，那就痒，我隔着那些血痂根本挠不动，又痛又痒的时候，就觉得还是痛点好，痛的滋味比痒的滋味好受些。”
说完伸手去揩他的眼角：“你哭了？”
许默将她的手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去抚摸她羸弱的肩头，过了许久才低低的问一句：“你累了么？从前都不说这个的。”
她就笑起来，还捶他一下：“聪明人可真讨厌。”
许默不说话，她就慢慢的收了自己的笑容，往他怀里靠靠，慢慢的讲道：“一朵花开，你无法要求她常开不败。这有点强人所难。”
许默之后道：“嗯，我不这样。我爱你，不会令你为难。”
一个字一个字的，不过是勉强忍痛。
后来过去很久，他才将情绪全都规整好，重新道：“快睡吧，不是说明天要骑着牛去看青溪么？”
宝臻畅想了一下，点头：“是，听说那里有成精的老乌龟，你说这是真的不啊？”
许默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青溪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流响甜脆，两个人脱了袜子，穿了木屐，许默牵着牛，宝臻坐上头，从山下一路往上走，途中还网了几条鱼，活蹦乱跳的在兜子里头。
许默将鱼放木桶里，挂在牛身上，结果鱼在桶里不老实，甩着尾巴溅了宝臻一头脸。
气得她哇哇叫唤：“二哥，二哥，你看这鱼欺负人！”
许默问：“往西边走走？好像那边有个深潭，看那边有没有乌龟吧。”
“快走快走。”她催着。
许默便把一个斗笠盖到水桶上，又呵斥那鱼：“老实点。”
逗得她哈哈笑。
阳光下笑容明亮，闪动光芒似的。
他牵着缰绳往前，下山的路一如来时，十分平缓，脚踩进溪水里头，偶尔能吓退游鱼，不过这些小鱼的胆子着实的大，此地鲜少人来，也就养得它们肥胖不谙世事。
许默深吸一口气，觉得那阳光落在水面照进眼里，刺的他双目发酸，恨不能将此刻永永远远的走下去。
听她再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情话。
“二哥，人家爱你。”
“嗯。”
“二哥，你多点反应呀。”
“那你爱我多些还是爱虎哥多些？”
“哎呀，你怎么这样？”
“你叫我问的。”
“好吧。”她想了想，绞尽脑汁的模样真实的展现了强大的求生欲，“没有虎哥的时候，肯定是爱你的，后来有了他，在他小时候，一团团的，我真的好爱他，超过了所有的总和，再后来，他就大了，想小鸟的翅膀硬了总想着自己飞啊，我是有点舍不得，可很快就明白过来，我总是希望他的，那么，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这才是真的为他好。所以，最后陪在我身边的还是二哥。总结一下，就是我其实最爱的是二哥，只是中间有一段时间变了心……，哈哈……，二哥不会怪我吧？”
许默也笑着摇头，当然不会。难道他对虎哥的爱少？将子女的性命安危置于自身之上，不单说人，就是许多动物也是这么做的。
漫长无涯的生命当中，他其实早已疲惫，早已厌倦，然而命运摆弄，由她那一声清脆的“公子，借五两银一用可好”为始，从此叫他重新看到了世界的色彩。
若此刻便是结尾……
他也觉得无恨无憾了。
他还想跟她说：累了，那么我们就去歇着。孤单的时候，唤我一声，我就来你身旁陪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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