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薛遥沉沉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午后。
昨日睡下前喝了药,此时醒来,鼻子仍有点堵着,身上的小伤存在感十足地隐隐作痛。
她怔愣了片刻,望着窗棂外曳动不已的芭蕉,骤然想起了昨日发生的那些事。
莫名的尴尬涌上来,她用力地捂住脸,试图将眼前湿发湿衣、唇角含笑的钟瑜赶走。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笑?”薛遥哀叹,心跳得很快。
“薛遥遥——”钟瑜的声音很轻,像一片悠悠落下的羽毛,颤颤地挠在她的心头。
完了,不仅幻视,还幻听了。
不能这样下去!
薛遥迅速地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扛起大刀,雷厉风行地开了门要往外走。
可是门一打开,钟瑜的脸蓦地出现,他一只手握着门环还没松开,因为门被打开而被扯了半个身子进来。
他咧嘴,冲薛遥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
“嘭!”
下一刻,门被猛然关上。
“薛遥遥,你发什么疯啊!”钟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薛遥清醒了,觉得一切似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将门打开:“钟公子,你怎么来了?”
钟瑜手里拿着一只从薛遥窗外薅下来的芭蕉叶,此时拿起来当扇子扇了几下,发现不凉快,便又随手扔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他继而抱怨道:“我喊你半天了,你难道聋了吗?”
薛遥瞪了他一眼,作势要关门。
钟瑜连忙拿手挡住门,道:“我院子里放了冰盆,怕你这边热嘛,请你一起过去纳凉。”
“让游风来叫不就行了。”薛遥奇怪地看看他。
钟瑜挠挠头:“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嘛,游风去喊何大哥了。”
薛遥放下刀,将门锁好,同钟瑜一道往他院子里走。
“你看起来倒挺精神。”薛遥边走边打量起他,居然看起来同往常一样,甚至连个喷嚏都没有打过,“上回你淋了那么一小会子雨就病成那样,昨夜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却没事。”
钟瑜很得意:“说明我体质好。”
“得了吧,夸一句就上天呀。”
“难道我不值得你夸几句?真是小气。”
两人进屋时,何许人已然侧躺在榻上看书了。
屋内放了两只冰盆,隔去了外面的暑气,游风将竹帘打开的一霎,凉气便将薛遥罩了个满身,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略有些嘶哑:“看来我还不应当纳凉。”
她在屋子的另一头坐下,钟瑜将冰盆挪远了一些,在何许人身侧也坐下了。
“何大哥,昨天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爹的?”
“就在马车的不远处,被捆在树上堵了嘴,因此发不出声音来,天色又黑,我找远了,回头时才注意到钟老爷。”
薛遥想起初见钟瑜时的一幕,笑道:“你们父子还挺像的。”
钟瑜十分不满:“有钱才被贼惦记嘛。”
何许人摇头道:“钟老爷身上的财物没有丢失,那贼人是名武功高强的女子,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
薛遥拧起眉,若只是要钱的那还好说,不要钱的,就不知是何居心了。
钟瑜显然也很惊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她问了什么问题?”
“她问……”何许人放下书,犹豫了片刻后道,“她问钟老爷,你是不是他亲生的,你母亲名字里是不是有个瑶字。”
“她问这个做什么?”薛遥问。
何许人看薛遥听罢后神色平静,显然钟瑜已经同她说过此事。
“不知,她走前说不会对钟家不利,叫他放心。”
薛遥垂了垂眸:“武功高强的女子,会不会是……”
“阿姐”这两个字在唇舌间一转而过,她再说出口时,便换成了“夏轻宜”。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发现一些事情,都在朝一个点汇去。
这个点是什么,在哪里,她却摸不到,似乎隔了一幕幕帷帐,叫她有些不安。
“可是她要知道这个做什么?与昭明侯有关?”钟瑜在何许人身受掌伤之时知道了夏轻宜其人,困惑道。
何许人摇摇头:“昭明侯应当不会如此行事。”
他自发现夏轻宜与昭明侯勾连在一起后,一切便豁然开朗起来。
当年大皇子被封为太子,能冒着大不韪刺杀太子的,也只有二皇子一党。太子母亲身故,先皇执意将其封为储君,后来的皇后也就是二皇子的母亲,定然心有不甘,便暗中与自己的胞弟昭明侯谋划了一场刺杀行动。
想来大皇子身死后,朝中人人乃至于皇帝都知道是二皇子一派动的手。皇帝虽然心痛愤怒,却因子嗣不多,唯剩一个二皇子可担重任,便只好隐下这件事,将气撒在了保护不力的溆陵太守身上。
被送进冷宫念佛的皇后,在自己的儿子登上大宝之后便被风风光光接出来,做了享尽荣华的太后,连带着昭明侯一起,即使没有实权,却也能靠着泼天富贵安安稳稳地过了后半辈子。
因此,他孙家的仇人,其实乃是昭明侯姐弟俩,再往大了说,便是当今的皇帝。
何许人心中一寒,顿时生出一股无尽的无力之感来。
昭明侯做事狠辣,钟府倘若真得罪了他,要么像擎风镖局一样消失在溆陵,要么便是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绝不会派夏轻宜出来拷问一番又放掉。
难道是夏轻宜自己知道些什么秘密?
这秘密与钟瑜的身世有关?
何许人一时想不明白,暗中决定再去一趟太守府,钟瑜的身世既然不会简单,那必不能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是夜。
钟府里的灯盏盏熄灭了,夜风静悄,缱绻着几分夏日独有的热意,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廊间的灯笼还点着,偶尔一晃动,带起满地的影子也婆娑动起来,影影绰绰的。
何许人换了一身玄衣,抓起佩剑方出了门,就看见廊道之中并肩站着两人。
“何大哥背着我们要去哪里?”钟瑜还是一如既往地嬉笑着,漫不经心的模样。
薛遥背着大刀,浑身全副武装的模样,往常扎成双髻的墨发此时简单地束在脑后,很是轻便。
“何大哥,我也去。”少女抿起唇,神情坚定。
何许人站在屋檐下的影子中,无奈地勾出一抹笑意:“我又不是去打架,带这么多人做甚么?”
薛遥担忧道:“上回你就受伤了,我不能让你一人前去。”
“上回是我先动的手。”何许人走到二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放心,我只是去问些问题,问完就回来。”
钟瑜知道何许人是为了自己,正色道:“何大哥,那夏轻宜武功高强,且府里还有个慈镜,这样去太冒险了。”
那日喜宴之上,三人稍问了问旁人,便得知他姓慈,单名一个镜字,乃是昭明侯身侧最得力的大侍卫。
“既如此……”何许人沉思片刻,道,“你们在太守府外接应我,倘真有不测,我们也不至于全部陷进去,到时你们还有筹谋策划的余地。”
两人应下了,一同与何许人冒着浓稠的夜色赶往了太守府。
太守府外挂着两只灯笼,只有两名寻常的官兵在门口守着,此时街道上静谧无声,那两个官兵放下心来,从角落里掏出酒水,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
薛遥与钟瑜寻了一处墙角,墙边栽了一株极大的柳树,正好可以隐蔽身形。
何许人跳上当时碰见夏轻宜的屋檐,无声无息地伏在了墙头。
偌大的太守府内很是安静,何许人等巡逻的官兵走开后,摘了两片绿叶,指间微动,绿叶便如飞镖一般,擦着厢房屋檐下的铜铃钉入墙面。
铜铃微微地摇动起来,铜舌左右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如同微风拂过,寻常之人完全不会在意这一点响动。
一排厢房之中,有一间却突然亮起了灯。
何许人悄无声息地跳下墙头,如同一个模糊的影子,快速地越过厢房外的木栏杆,到了那间屋外,屋门打开一条缝,他侧过身,极快地进了屋。
夏轻宜此时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身上披了件藕色长衫,坐在桌边施施然倒了一杯茶。
“原来鸣剑派的弟子喜欢这样趁夜偷偷摸摸地行事?”
何许人眉梢微动,知晓她这样问,便是还不知道自己是孙涯月。
他不愿与她多话,开门见山问道:“是你捆走的钟老爷?”
夏轻宜淡淡道:“是不是我捆走的,都与你没有干系,姓钟的都没来找我,你一个姓何的管这样多做甚么?”
“我若说我非管不可呢?”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若管了,小心他活不过明日。”
“有人要害他?”何许人心下一紧。
“现下还没有,以后可能会有。”夏轻宜知道,此事若被昭明侯知晓,那么决计会派出慈镜杀掉钟瑜,秦佥益虽没什么人性,对自己外甥的皇位却很关心。
何许人不懂夏轻宜心中所想,冷然道:“既如此,你也不该知道。”
夏轻宜仰起那张白皙冷艳的脸,眸中难得出现几分兴味。
“怎么,你要杀了我?”
长剑出鞘,细腻银亮的剑光在狭小的屋内一闪,何许人将剑尖直指夏轻宜:“上回是我低估了你。”
他心中暗藏的恨意悄然翻涌而出,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出剑,到底是为了钟瑜,还是为了自己了。
“我若是你,我就不会在此处出剑。”
夏轻宜话音才落,便听门外传来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杀意。
“轻宜——这是在与谁说话呢?”
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男人的影子。
https://www.biqivge.cc/book/69098730/2449030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