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薛遥随着钟瑜一路进了一座水榭之中,水榭四周围着秋香色的帐幔,以竹帘稍稍压着,风起时帐幔便轻轻拂动起来。水榭内当中摆了一只扁扁的石鼓,周边围坐着些吹笙执箫的乐师。鼓上站着一名腰肢纤细柔软的舞女,身姿娉婷袅娜,她随着乐声翩然旋转着,青红两色纱裙飞洒开来,好似一只耀眼的蝶。
石鼓正前方坐了个双眼迷离、年已半百的华服男人,他侧躺在一袭雪白的狐毛绒毯上,一手打着拍子,一手拈了只红釉酒盏。
他的下方则坐了位穿官服的男人,薛遥认得他,此人就是她隔着门缝见过一眼的溆陵太守。
跟随侍从前来的几人依次与昭明侯和谢太守行了礼,介绍一番,并奉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轮到钟瑜时,他使了个眼色,游风与薛遥便共同把一个大锦盒抬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道:“小的姓钟名瑜,家住溆陵城东南的钟府里,此乃家父偶然得来的一座南海珊瑚,今日便献给侯爷,还望侯爷喜欢。”
薛遥打开锦盒,只见其中珊瑚形似树枝,通体橙红,足足有一个银盆大小,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秦佥益见了,心生欢喜,冲着身后唤了一声:“慈镜,给本侯拿近些看。”
薛遥这才注意到柱子后站着一人,若不是昭明侯唤他,她根本没有发现。
慈镜走到游风面前,直接将珊瑚从盒中轻轻松松拿了出来,又查看了一番,见无异样,才端到昭明侯面前去。
昭明侯将那珊瑚细细看了,喜道:“不错,该赏。”于是命下人将一只温润的玉如意送到钟瑜面前。
钟瑜起身谢了,接着便十分迅速地融入宴席氛围之中,一边吃喝,一边赏舞,还不忘与席中诸人嬉笑。
薛遥又等了一阵子,见席中众人酒酣,方才以腹痛为由,从席中悄悄出来,跟着一名侍女往外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松下心神,却见不远处走来一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夏轻宜。
她躲得过不认识她的慈镜,却绝对躲不过与她相处近十年的阿姐。
夏轻宜今日穿了身雪青的长裙,裙摆稍长,在砖上拖出一个弯弯的弧度出来。
薛遥垂着首避到一边,放轻了呼吸,生怕被夏轻宜看出来。
雪青的裙摆近至眼前,突然停住。
薛遥不由紧张地咬住了唇,不知道夏轻宜为何偏偏停在眼前。
“哪来的丫头,不讲礼数?”夏轻宜红唇轻启,声音清冷。
领着薛遥的那名丫鬟不知道为何深居简出的夏轻宜突然出来了,往常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伺候的主子多了,便揣摩着她的心思慌忙行了个礼:“奴婢失礼,见过夏姑娘。”
薛遥见状,学着她行了个一样的礼:“见过夏姑娘。”
才说罢,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突然伸到她的眼底,将下巴捏住,强行抬起了她的脸。
“这么畏畏缩缩的,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夏轻宜眸中仍是一片陌生,对薛遥仿佛完全不认识似的。
对视片刻,夏轻宜将那尖尖的下巴猛然撇开,嗤笑一声:“丑丫头,赶紧滚。”
她施施然转身,迎上了从水榭中出来的慈镜,声音娇柔:“师父——”
“今日是什么风,居然把你给吹出来了。”慈镜说着,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捂着下巴的薛遥身上。
夏轻宜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挽上了他的胳膊:“听闻府里来了个姓钟的俊俏小郎君……”
声音渐渐变轻,薛遥转了个弯,身形便消失在了水榭的视线可见范围。
两人走了一阵子,身旁的丫鬟指了一个方向,道:“茅厕就在……”
话还没说完,薛遥利落地抬起手劈向她的后颈之处,将她打晕在了角落里。
她松开捂着下巴的手,掌心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西苑。
这是何大哥所在之处?
薛遥无暇多想,屏息凝神,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府中巡逻的侍卫与往来的其他奴仆,向西到了西苑。
此处侍卫数量显然增多了不少,薛遥避无可避,还是被发现了。
“鬼鬼祟祟,你是何人的丫鬟,怎么会到西苑来?”狭长的卵石道上,那侍卫手握长刀,警惕地问道。
薛遥只好撒谎道:“我是谢大人身边的丫鬟,到这是……”
她袖中匕首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出来,掩在长长的袖子中,没有惹起他的注意。
“她到这是同我一起来送饭的。”
薛遥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眸,便看见许久未见的贺宵雨穿着一身简陋的侍女衣裙,袖子挽起来,手里捧着两个食盒。
贺宵雨平静地走到薛遥身边,将一只食盒递给她,道:“还不快走,小心慈大人怪罪下来。”
那侍卫见她俩衣着不同,还在顾虑之中,但又被贺宵雨的话降低了警惕,握刀的手松了松。
下一刻,贺宵雨抓住薛遥的手,带着她向前在那侍卫脖子上迅疾地划过。
薛遥还没反应过来,贺宵雨已然松开手,捂着侍卫的嘴将他拉到花圃里放倒。
鲜血洒在薛遥的衣襟上,一点血腥气在鼻尖弥漫开来。
贺宵雨藏好那侍卫,拉过她的手,道:“跟我来。”
两人转到西苑后,贺宵雨拨开草丛,墙角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正好能供一个纤瘦的女子勉强爬过去。
贺宵雨蹲下来对她低声道:“何公子在左数第三间房里,我只能帮你到此。”
“贺镖头怎么会在这里?”薛遥忍不住问道。
“生活所迫,太守府正好招人,我便来了。”
贺宵雨说罢,抱起食盒深深地看了眼薛遥,转身走了。
薛遥俯下身子,尽量减少动静地爬过狗洞,到了一片薄薄的竹林背后。
她方站起身子来,便听见墙外传来一声贺宵雨的尖叫:“啊——死人了!”
院中侍卫惊奇地互相望了一眼,匆匆往西苑外跑去。
正是此时!
薛遥趁着侍卫离去,跑向贺宵雨所说的那间房,手中匕首出鞘,硬生生地撬开了锁。
“何大哥!”
她一进屋,就看见何许人被捆成个粽子似的绑在床柱子上,佩剑扔在地上。
何许人看见薛遥进屋,眼睛一亮,只是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薛遥上前拿匕首切断麻绳,迅速地替他解了穴:“何大哥,我们得快点走,贺镖头拖不了多久。”
“贺镖头?”何许人心中疑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忙捡起佩剑,同薛遥一同跑了出去。
那群侍卫发现同伴被杀,意识到有人闯到了附近,于是匆忙回头,正看见薛遥与何许人两人跳上墙头。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一名首领模样的侍卫发话,又拉住一人道,“快去通知慈大人!”
两人跳出西苑,薛遥不知为何,脑中出现了一条清晰的线路。
她拽住何许人的袖子,快速道:“何大哥,我知道往哪走!”
两人短暂地甩开身后追过来的侍卫,急匆匆地奔进了一间书房模样的屋子。
屋子分为两间,外间摆着五六面大书架,里间则是一张小榻。
一名书童正在理书,见到他们进来,还来不及叫,就被薛遥又打晕了。
两人进了里间,在墙边的阴影里隐匿了身形,胸口俱是起伏不已。
薛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直觉要带他们来到这无处可走的书房,无措地抓紧了匕首:“何大哥……”
何许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手中长剑轻声出鞘,亦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书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薛遥提起一口气,接着却听见两个女子对话的声音。
“那钟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听说连不大出门的夏姑娘也跑去看他了。”一名女子道。
“我瞧小姐笑得那样娇羞,真是有些看上他了。”另一名女子道。
薛遥:……是谁眼光这么差看上了钟瑜?
“没想到小姐一向挑剔,竟喜欢这样的,听说他不通诗书,也不会武,更不会商,也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怕什么,咱们太守府又不缺这些,不过如果真像你说得这样不堪,干脆入赘进来好了。”
“如此甚好,小姐总是抱怨不想离家呢!”
两名女子捂着嘴笑了一会。
薛遥的心还没放下多久,就听见那笑声骤然止住了。
“你们可见过两个奇怪的人往此处来了?”问话之人声音颇为冷厉,没有半分别的情绪。
“回大人,并没有看见。”那两名女子似乎是头一回看见持刀的侍卫,慌张不已。
“这间屋子是做甚么用的?”
“回大人,这是谢大人的书房。”
“打开。”
“这……”
“我等乃是奉昭明侯的命令,区区一个太守书房,便是他的卧房,我此刻也搜得!”
“是,是。”侍女们叠声应道,连忙打开门,接着便瞧见一个书童被打晕在地,不由得惊叫出声。
“搜!”
几名侍卫涌进了书房,外间并没有人,又往里间去,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唯一一张小榻也并不能藏人,且三面都是墙,绝没有从此出去的可能性。
领头的那名侍卫眉头紧皱。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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