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红幽灵

洛警长已经在医院等他们俩了。小女孩恢复得很好，但还需要在医院再呆两天观察一下。格雅在女孩父母的陪同下，给她做了催眠回忆。

        在让小女孩闭上眼睛，充分放松后，格雅问，“那天晚上，你看到是谁带走你们？”

        女孩用微弱的童音，断断续续地回答：“……大门外走进来一个老奶奶，我见过她，公园活动集会时给过我气球……她夸我漂亮……她说在门口放了很多气球，还要送我几个……我和小安（另一个女孩）一起去门口看气球……

        看到一个老爷爷，跟老奶奶一起的……突然捂上我的嘴……眼前变黑了……又醒了，看到不认识的房间……我哭着要回家，小安也哭了。……

        他们给小安喝了什么，她睡了。我没喝，含在嘴里……他们转头的时候，我吐出来了……红色的水，有点甜。  ……后来，他们都睡了，我就跑出来了……

        那个老爷爷追出来，他很生气，抓了我回去。……后来，他打电话，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来了，要带我走。……

        我一直哭，再后来……嗯，好像他给我吃了什么药片……我醒来，就在医院里了。”

        格雅又细细地问了她关于老奶奶，老爷爷和大胡子的长相。当洛警长看到格雅的笔记和录音，马上说：“果然是那对老夫妇！”  他立刻通知警员们过去抓捕审讯，强调要仔细搜查他们的房间，看看是否能找到另一个女孩。

        回到警局，洛警长拿出那六块红色的水晶石，说：“专家看过，这是一种名为“红幽灵”的水晶，又叫“聚宝盆”，属于幻影水晶的一种。据说，它能够吸收浊气。……乌金，昨天教授刚告诉我，你是佛教的祖古，很抱歉原来我以为你是无业人士，那在你看来，这会不会是一种宗教仪式呢？”

        昊然点点头，淡然地说：“是的。地下墓穴全是尸骨，阴气很强，有的人会用红幽灵来吸收墓穴中的阴性能量。女为阴，孩子的能量虽然小，但很纯，这会帮红幽灵更有效地吸收更多能量。会用这种仪式的人，不会是老夫妇，应该是那个大胡子。”

        警长问格雅：“能给那对夫妇催眠，找一下大胡子的信息吗？”

        格雅摇摇头：“用催眠获取信息，需要对方全身放松。只有足够放松，潜意识中的信息才能浮现，被忘记的事情就会记起。这需要对方的配合和信任，如果对方不配合，非常难。”

        “那还是审讯吧。好在我特别调了最会审问的警官来。”

        出了警局走了一会儿，格雅拿出口袋里的红幽灵，问昊然：“你昨天给我这个做什么？你为什么私自藏了一块？我刚才差点给洛警长……”

        "你不会的。”  他转过身来，打断她的话。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她的声调里充满了讽刺。

        “不是信心。只是觉得，以你的为人不会那么做。”

        “哦？我们只认识了两天，你就那么了解我？”

        “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那么人的心是怎样的呢？”  他突然侧过脸，低头，直视她的眼睛。

        从在办公室他们见面起，他就没跟她对视过。她感觉，这幽邃的目光似一道金色锐利的闪电，先是无情地把她劈成无数散落的碎片，直接暴露出她的心来。

        随后变成一只敏锐的触手，在里面自在地任意探索，搜寻，直到触摸到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最后化为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心灵中无数深深浅浅的思想、情感和身体的大大小小的碎片一并吞入其中。

        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自己的心神仿佛已经被吸走，在无边的宇宙中漂浮流浪了几个世纪，好不容易才回归原位。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

        昊然抿嘴，嘴角浮起几乎察觉不到的一丝微笑。“今天晚上，我会去地下公墓一趟，九点，我们约在那个入口见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忘了带上这块红水晶。”

        顿了一下，他又快速补了一句：“应该很快会知道另一个女孩的信息了。”

        格雅正在愕然。但看到刚说完这句话的人，似乎马上后悔了，脸色一沉，眉间浮出一丝烦躁恼怒的气色，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冰冷。

        她正感到莫名其妙，只见他一声不吭，迅速转身离开了。就像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或说错了什么话的人，觉得后边无论怎样掩饰也无济于事，只能迅速逃离现场一样。

        下午，格雅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时候，收到了警长的电话。那两个老夫妇已经把事实全部供出。

        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自己三岁的独子，两个人痛苦不堪，以至于起了恶毒变态的想法。他们先是偷了别人家的一个五岁男孩，试图通过抚养这个男孩来弥补自己的丧子之痛。

        可是，这个男孩天天哭闹着要回家，惊慌愤恨之下，他们按照据说能让人丧失记忆的药方配了药，强行给男孩灌下。药确实起了作用，男孩忘记了自己以前的父母和家庭，但副作用是它使健康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智力低下的白痴。

        虽然养着一个白痴孩子更加费劲，但夫妇两人的愿望被变形地满足，他们倒也觉得满意。只是这个男孩越长越大，逐渐成为青少年。两个老人觉得再也感觉不到养育一个天真小孩子的快乐，变得不耐烦起来，就把他抛弃在外边。

        这孩子虽然智力有缺陷，却能努力干活，除了跟人有基本交流，还性情善良，令人怜悯。后来，他就成为一个街道清洁工，每天打扫街道，靠自食其力地生活下去。

        而这对夫妇万没想到，他们作为凶手的身份在这孩子内心深深扎根，他牢牢记住了他们的姓名，地址。当再有孩子失踪时，这个痴呆的人马上就从心中吐出了这对夫妇的信息。

        老夫妇在抛弃男孩后，还先后残害过其他四个孩子，在他们觉得厌烦以后，会把这些可怜的孩子丢到遥远的郊区，让他们自生自灭。

        因为他们最近要搬家去另外的城市，所以决定在附近找机会再偷一个孩子，灌药后，一起带走。这两个女孩就不幸地成了牺牲品。

        本来是打算一起喂药。但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偷着把药吐掉，还试图逃走。他们很生气，抓回来以后决定把她卖给黑市上的人。反正他们只需要一个孩子就足够了。那个大胡子就是跟他们交易的人。

        警察在老夫妇的房子地下室里发现了另一个女孩。可惜的是，因为喝了药，孩子已经变得痴痴呆呆。至于那个大胡子的具体身份，他们完全不知道。因为是黑市交易，大家用的都是虚假的个人信息。

        知道了整个事情，格雅心里觉得很堵，书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深深地呼吸着，慢慢一路走着，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和珍妮一起合租了一个小公寓，在一个中产小区内的灰色楼房里。离学校不是太远，坐车，买东西都很方便。

        小公寓面积不大，两个女孩每人都有个小卧室，窄小的房间里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共用的客厅里能放得下一个小巧的双人沙发和一张圆形小餐桌，进卫生间要侧身而行。

        跟其他大城市一样，巴黎的房子也是寸土寸金，这个小小公寓的租金占用了两个人财产的大部分。有一次，为了多给大黑买几个它喜欢的猫罐头，她们一个星期没有吃晚饭，但还兴高采烈地欢呼道自己瘦了，减肥成功。

        珍妮的家庭在纽约是中产，她还有个哥哥。虽然父母完全支付得起兄妹俩的学费和日常开销，可是这个独立倔强的孩子还是会主要靠放假打工赚的钱来支持自己的生活。

        至于格雅，她每每想到生活费，都要叹气。她要完全靠自己来赚钱，没有任何人帮忙。她是孤儿，六岁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是好心的姑妈把她养大。

        姑妈是个中学老师，也是个单身的老姑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把格雅当自己的孩子抚养着。而格雅从小就知道，凡事要靠自己，去法国读书，大学费用由政府资助，她打工承担了自己的生活费用。

        整整留学三年，每当假期其他同学都结伴去旅游时，她都要拼命打工赚钱。同学们带回来各式各样的纪念品：德国柏林墙的砖头，荷兰的鲜艳木头鞋，西班牙的小吉他，英国大本钟模型，甚至还有埃及金字塔的纪念金币和希腊的橄榄油……

        他们的皮肤被夏日的阳光晒成健康的黑色，这是在法国蓝色海岸沙滩度假的副产品。而格雅只有手上在农场摘了两个月的葡萄而留下的老茧，厚厚的，层层叠叠，因为渗血的积郁而变成深褐色或黑色。

        冬去春来，巴黎街头年轻女子像竞相开放的鲜花一样变换着不同的时装。尤其是春夏时节，爱美的女孩们穿着轻盈缤纷的短裙，蓬松的长发或短发映着阳光，在巴黎中心的广场上，花园里，就像一群群仙子，让游客们也不由得忘记了美景，而赞叹不已。

        格雅只有两三件固定的外套，她几乎一年到头都穿着那件结实的深蓝牛仔裤，背着她结实的褐色帆布包，冬天一件厚实却显得有点笨重的大衣可以一直穿到春天，那件万能的水洗牛仔布小外套已经穿了好几年，从来没换过……是的，她买衣服的标准不是好看，而是结实，这几乎也是唯一标准。

        在国内的时候，她倒有过几个男友，那属于不堪回首的狂野青春叛逆期。到了法国，她却一直是孤身一人，不仅仅是因为没时间，也是因为没衣服，没钱。但这种有些艰苦的个人奋斗却形成了她独立思考、冷静处世的性格。她从不会像那些多愁善感的少女一样，轻易为一些人、一些事而动情。遇到事，她总是习惯于理性地分析形势环境，判断利弊，再考虑怎样行动。

        爱情确实是一种奢侈品，就像餐后的甜点。当吃完正餐，打着饱嗝的时候，来个小甜品，自然是锦上添花，令人舒畅愉快。但如果一个人饿了好几天，早已腹内空空，饥饿难耐，那他唯一在乎的一定是先把肚子填饱。对于他，一大盘足量，颜色单一的馒头馅饼一定比一个小巧精致，五彩美好的小蛋糕更加实惠有用。只有那早已酒足饭饱的幸运儿才会选择后者。

        对于爱情，格雅没有多想。可以说，她没有做过任何浪漫的考虑和计划。她简单地认为，自己会跟其他女子一样，到了一定年龄，水到渠成地找一个跟自己同样背景的人，结婚生子就好。这就是生活。

        终于熬到毕业，这次，她可以和好友一起痛痛快快出去玩一下了。回到家，珍妮正在家里看书，她把失踪案的结果告诉了好友。两人一起唏嘘不已，都为那些可怜的孩子感到难过。

        听说格雅晚上要去公墓，珍妮很吃惊：“第一次约会不去看电影，不去公园，约了半夜去地下公墓，这个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还是小心点，不要去！”

        格雅失笑道：“不是约会。他要我当女友的时候，我可没回答。这次出去是跟这个叫红幽灵的石头有关，而且，那个大胡子也没抓到，也许他知道些什么。这个人据说是祖古，脾气很怪，有些神秘。”  她遵守咨询师保密原则，没有把他在做心理咨询的事说出来，但心里暗称，好友猜的可真准。

        “祖古？”珍妮皱了下眉头，“我和妈妈都喜欢禅宗，藏传佛教只了解一点。不过，听人说，祖古是转世的修行人，很多都记得自己的前世，有的还有神通，能力很强。他怎么样？”

        格雅回忆起昊然帮警察找到女孩的经过，点点头：“可能他也有点吧？老师应该也知道，不然，就不会把他推荐给警察了。”

        珍妮兴奋起来：“要不一会我也去吧。当个电灯泡，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你不是电灯泡。我不了解他，这么晚进公墓，多个人一起也放心一点。”  格雅心里暗喜，总算不用跟这个奇怪的人尴尬地独自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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