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尸陀林
大龙听说顶果祖古让她们去找丹默女尼,决定送她们过去。道久尼寺在印度北部的喜马拉雅山脉中,去那里坐车要八、九个小时。他问格雅:“走之前,你不想去见一下乌金祖古吗?”
格雅其实很想去见他,她早已把那片长着优昙婆罗花的叶子小心地收在一个小木盒中,放在随身的包里。但见了说什么呢?她已经拒绝了他,他们本身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有各自的轨迹,怎么能相交到一起?想着,她摇了摇头。
三人搭上夜间大巴,一晚上,车沿着山路蜿蜒而行,地上崎岖不平,高低起伏,珍妮路上吐了两次,格雅头晕恶心得厉害。等清晨到了目的地,两个人都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大龙无奈地说:“这种山中小镇,没有飞机、火车能到,只能坐大巴。你们俩还好吧?”
接着,他们上了当地的小车,在满是砂砾、石块的山道上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到达一个偏僻小镇附近的一个寺庙。这是典型的藏传佛教寺庙,大殿内空旷宏大,佛像威严矗立,丰富的供品、鲜花罗列井然,到处井井有条、整洁干净,地上一尘不染。
门口穿着红黄僧袍的女尼把他们带了进去。寺院里全是女尼,没有男人。丹默女尼,六十多岁,是这所寺院的创建者和主持。她端坐在一间明亮洁净,桌上摆满鲜花的房间里接见他们。
一进屋,格雅惊讶地发现这位女尼竟然是白人。跟其他女尼一样,她的头剃光,但深邃的眼窝,高高的鼻梁,清澈的蓝眼睛,白净的皮肤,无一不显示出她的外来血统。
“我是英国人。” 她仿佛看出了她们的心思,和气地向她们招手,让她们坐下。大龙在车上告诉过她们,丹默女尼曾经在喜马拉雅的山洞里独自闭关二十年,下山后就专心于在西方和印度传法,并在山脉间创建了这个寺院,带领女尼们修行。
大龙一边合掌向丹默女尼跪拜,一边简单地说是顶果祖古介绍她们过来。随后,他就退了出去。按规定,男人不能在女尼寺院里久留。
听完格雅的请求,丹默女尼点点头,爽快地同意她们在这里短暂修行。珍妮比格雅更加兴奋开心,她平时坚持每天打坐,现在,能在印度得到这么专业的闭关僧尼指导,这简直是梦想成真。
大龙已经离开,两个人第二天就加入了其他尼众的早课和打坐训练中。丹默对她们很温和,耐心指点应该怎样调整呼吸,怎样放松身体,怎样学习让体内的能量自由流动。
这个寺院被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脉所环绕,周围群山耸立,绿树成荫。湛蓝的天空中大片棉絮状的白云在山顶之间轻轻流动。寺内是勤快的尼众们种植的大片大片的鲜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无数道彩虹采下来,装饰在山间的绿树中。花儿不遗余力地怒放着,整个寺院都笼罩在一片片浓浓淡淡的香气中。
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尼大概有点洁癖,每个小角落都要擦得一尘不染,地面上亮得可以照出人影。上次大龙来访时经过的走道,阿尼亲自气哼哼地反复用清洗液擦抹了很多次,仿佛要把上边留有的男人痕迹彻底抹去。他坐过的坐垫也重新清洗晾干。珍妮和格雅偷笑不已。
女尼们很活泼,除了做功课,修行,打扫,还经常唱歌,编织,画画。浸润在这样令人舒畅的自然美景中,呼吸着清新明澈的空气,有这些脸蛋红扑扑,淳朴单纯的女子们围绕,珍妮和格雅心情十分愉快,进步也非常快。格雅很快就学会了怎么控制身体内气息的流动,并运用意识去控制它们的方向。
丹默对她迅速的进步倒没表现出过分惊讶,她说:“你的气脉是我见过的最洁净的气脉之一,这样能量运行会畅行无阻。可惜你思虑过多,会阻挡自然能量的运行。要学会臣服于自然,信任自己,以足够的放松来让它自己运行,而不要想太多。
过度的思虑就像河水中挡道的大石头或堤坝,会把本来自然流动奔腾的能量给阻挡住,甚至拦腰截断,这样人自身的潜能就不能充分发挥。”
“不过,”她笑了笑,又说:“我来自英国一个大城市,原来我也是这样,喜欢想东想西。生活在大城市中,节奏快,吸引注意力的事情既多又杂,人的精力很容易过度分散而导致疲劳、忧郁。
人们都是不够放松,过于紧张,才会导致各种疾病。来,学会放松,彻底放松。其实,当你能真正放松,让身体内外能量流动之时,事情也自然会顺利起来。”
第二个周,她开始教她们简单的手印和咒语。珍妮和格雅认真地学着。格雅觉得,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净剔透,如同一颗钻石,逐渐被雕琢得越来越透彻,光芒四射。
然而,到了第三个周,寺中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个清晨,一声尖叫划破了静谧。等格雅她们跑出房间,发现侧面的大殿后方,聚集了一群女尼,她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喊叫,乱做一团。丹默也赶过来。在被一大丛矮树遮掩的草丛下,有一大片血迹,染红了青绿柔嫩的草地。顺着血迹看去,一个女尼的身体软软地躺着。更可怖的是,脖子上没有头颅,断口处的血已凝结,变得深红发黑,血就是从这里淌出来的。
“这是阿玉!看这手腕上的红色念珠……是阿玉!” 几个认出她身份的女尼不顾一切地痛哭着扑倒在尸体上。大家又惊讶又害怕,几个年龄尚幼的小女尼吓得互相抱着抖做一团。
大家立刻报了警,警察赶过来,检查完现场后,就带走了尸体。格雅和珍妮感到震惊不已。
丹默叹口气:“算来,这已经是这些年第三起无头尸体事件了。四年前,在附近比较大的镇子上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两年前,第二个无头尸被发现,是一个寺院内的僧人。警察试图寻找凶手,但一直不知道是谁。
珍妮回忆着说:“在我到法国之前,也就是三年前,我在纽约居住的时候,那里布鲁克林的郊区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同样是每隔两年就发现一个无头尸。我走之前已经发现了四个了,持续八年多,警察一直没能破案。
这简直都成了一个传说,什么连环杀,妖怪,诅咒,巫术……说什么的都有。后来不知道是否抓住凶手,如果没抓住,按两年一个的时间算,应该已经快发现第六具尸体了。”
格雅说:“像这种无头尸案子,一年以前,巴黎也发生了一起。洛警长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凶手。但这是不同的国家,隔了这么远,应该没有什么关联吧。只是情况类似。因为跨国作案的可能性太小了。”
丹默皱了皱眉头,说:“凶手把气息隐藏得很好,我几乎感觉不出来。这应该也是个修行人吧。只有修行人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确实,这种在不同国家作案可能性不大。但拿走头颅,又是隔两年一次,可能会跟什么法术有关……我会再查一下。”
转眼过去两个多月,无头尸体的事情在大家心中引起的震动已经逐渐平淡下来。格雅此时已能自如地控制气息,并能清晰感身体内外气息的流动。咒语也学了一些。她的感官也变得更加灵敏。但她仍旧不能作用于外物,就有些着急。
丹默笑着说:“这种进步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人。能控制能量,作用于外在的能力,大多数人都是学习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勉强达到,很多人永远也不行。你只练了两个月,怎么可能做到呢?……不过,倒确实也有个捷径,就看你敢不敢试了。”
“什么捷径?” 格雅赶紧问。
“就是去尸陀林呆三天晚上,以极度的恐惧刺激来激发自身能量,会在短时间内有极大提高。但是,这个方法很危险。有些人去了以后,精神失常了。因为这需要本身能量已经很强,神经已经锻炼得很强大的人,才能抵御那种极端的恐怖。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吓傻,精神上出问题。”
“我不怕。让我去吧!”
丹默看着格雅,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她的眼神更加纯净清澈,浮着淡淡红晕的脸上露出坚定无畏的神情,她感到格雅身上的气息更加稳定,力量和自信与日俱增。丹默微笑着点点头。
格雅由一个小女尼带路,跟珍妮和丹默道别后,背着折叠小帐篷、毯子等过夜的用具,顺着一条山间小道往东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她们到达了一个山崖下由青松围绕的一片小草地,旁边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这就是尸陀林。
周围的居民们,僧人们都会把死去人的尸骸扔到这里。这里往往尸骨遍地,阴森恐怖。在藏传佛教中,尸陀林是修行的绝佳之地。
离得老远,格雅就闻到空气中一股腐臭血腥的气息,这气息浑浊浓郁,如一阵呛人的黑色浓烟,不但令人作呕,而且让身体感觉很不舒服。经过训练,她的嗅觉已经比原来敏锐很多,现在更是觉得腥臭难耐。
靠近小树林的时候,她发现地上到处散乱地丢着人的头骨,大腿骨,胸骨……有的呈乳白色,沾着点点红色干瘪的血肉,有的已经变为黑褐色,坑坑洼洼的。
树杈上挂着凌乱的破布,可能是死人的衣服。地上到处是大片、小片的黑红色血迹和零碎的骨头。林中偶尔有几具完整的尸骨,有的以坐姿倚在树干上,有的被树杈叉住脖子,整个身体以一种奇异的扭曲姿势挂在树上,还有的在地上蜷成婴儿的姿势……
即使是在白天,温暖的阳光下,这片树林里也仍旧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森的寒气。小女尼把她带到这里,就赶紧回寺院去了。格雅带了三天的干粮,不过,向四周看了看,她想,只带一天的饭可能就足够了,在这里,根本恶心得咽不下任何东西。
她在那块小草地上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扎好小帐篷,铺上毯子,把包放好,就开始全身放松地坐在那里。丹默没有让她必须保持打坐的姿态,而是教给她:只要能保持全身放松,气息通畅,精神能量集中,任何姿势都是可以的。躺着也没问题。
所以,格雅的练功方式经常是走路,平躺,随意坐着,站着,而不是一动不动在那里打坐。她时时调整呼吸,学习保持放松的状态,这样放松自己的心神,能量便会迅速聚集。
白天很快过去。第一天晚上,太阳下山后空气就变得越来越冷,格雅钻进小帐篷,盖好毯子,收敛心神,打算睡觉。一天下来,那原来难以忍耐的腥臭之气,她已经逐渐熟悉,只剩下隐隐的不适,不会让她像一开始那样,只想呕吐。
周围一片漆黑与寂静。格雅只觉得苍茫的天地如同一口巨大的黑锅把她紧紧扣在其中,茫茫的四野,只有她一个人。这种令人窒息的孤寂像无处不在的寒气一点一点渗入自己的身体,直达内心,让她逐渐全身冰冷。
随之,死尸堆中慢慢升起一股股阴凉沉郁的萧杀之气,如无数柄无形的利刃,开始一丝一丝地切割着她的身体和心神。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仅冰凉,而且开始像死尸一样僵硬起来,如同被传说中蛇发女妖的魔法变成石头一样,全身动弹不得。
而无声的恐惧像乌黑池塘的蟾蜍里吐出的冒着臭气的毒液,从她的心里缓慢地渗了出来,慢慢地把她一颗砰砰乱跳着挣扎不已的鲜红心脏变成抑郁恐怖的黑色。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心跳似乎已经停止,而她的身体好似无助地堕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就像溺水的人想拼命挣扎,可是冰冷的水仍无情地冲灌进她的肺腔,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无助地想伸出手,喊道:“救救我……” 可在一片如坟墓般的死寂中,无人应答,任她沉沦。
“要记住,世间一切,皆为幻像。”她耳边似乎响起丹默的话语。格雅心中默念咒语,同时闭上眼睛,默默吟诵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似乎一切逐渐归于平静。
忽然,借着微暗的星光,一条巨蛇的身影昂然而起,映在小帐篷上,随着蛇尾横扫,帐篷轰然倒塌。格雅闻到更强烈的腥臭,面前不但挺立着流着绿色垂涎的巨蛇,周围的白骨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一阵狂风呜呜地刮了起来,地上、树上的白骨们像是听到什么信号一样,一起齐刷刷地跳了起来。那仍然带着皮毛的头骨,断裂的骨骼,撑起一个个破烂的骇人骨架,像跳舞一般,随着风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它们跟着巨蛇一起,带着狰狞的微笑,朝着格雅一个猛子扎下来。格雅的恐惧已经达到顶点,吓得忘记了念咒、念经,也忘记了呼吸,只是傻傻地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头脑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一只巨手捏住一样,疼得似乎要马上爆炸。
这时,她感到不知从哪里忽然出现的一股清新暖流,萦绕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青草的气息,渐渐冲掉了束缚住她全身的诅咒。她一个激灵,猛地就地一滚,躲开了白骨和巨蛇的攻击。全身的僵硬之感在那股暖流冲击下,如同河中的寒冰遇到和煦的春风,淙淙地化成流水。
格雅恢复理智,冷静下来,接着放松全身,让身体的气息流动起来,右手握住左手食指,结智拳印,口中缓缓念诵观音六字真言。一阵旋风从她身上呼啸而起,飞快地旋绕着,像一条灵活的小白龙,护住了她全身。此时,她的心如平静的湖面,安宁平和,恐惧已如洒入湖水的盐粒,被融化殆尽,消失无踪。
时间像是停滞了,等她再睁开眼,天边已泛出淡淡的红光,哪里有巨蛇?哪里有白骨?小树林中的雾气已被初升的阳光刺散,凌乱的骷髅、骨头仍静静而无言地躺在地上。一切已恢复宁静。格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舍利骨,又抚了一下手腕上的金刚小菩提子念珠,带着疲劳的神情,微微地笑了。
后边两天晚上,有了前一晚经验的格雅越来越应对自如。她已经清醒地体验到: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可怕幻像都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深处。
不管是第二天晚上漫山遍野滚动的黑蛇,巨大多毛的蜘蛛……还是第三天晚上红眼绿舌的小怪人,断肢流脓的僵尸……她都能在慌乱之后,及时地稳住心神,一一沉着应对。
三天很快过去。格雅收拾好东西,回到道久寺。丹默在门口笑着迎接、拥抱她。珍妮看到她安全回来,欢呼雀跃,高兴地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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