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真是造孽啊！
皇帝还没召见大臣王绾，臣子们就已经沸腾了。
朝堂上有多鸦雀无声，退朝后的大臣们就能闹得锣鼓喧天。
咸阳某七进豪宅之内，十多个湖泊宛如海螺镶嵌在连片层层叠叠的木阁房室之内。
十几个非常陌生的脸孔正在阁楼内眺望着湖面上翻飞的白鹤。
炼丹炉里的火烧的正旺，里面塞满了灵芝、血石、燕国进贡的人参、东海淘来的珍珠……
反正一锅炖，精华集结在一起，肯定能够烧出宝贝来。
这些男人就等着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从此永葆青春，延年益寿，甚至于长命百岁呢。
鱼翅烹熊掌、虎鞭配鹿茸、两广一带的椰子。
这个时代的鲍鱼、熊掌，那是稀有之物。更不要说什么椰子之类的。
不过，这些菜对于这些世家贵族来说，只是个小菜罢了。
他们都穿着便装，肚腹高高的凸起，腰身有寻常人两个宽，相貌威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表面看起来有些凶悍，细看却内敛着精明沉稳。
看到他们，很难用一些负面的词汇形容他们。
天下的权力，名义上流动来流动去，好像在帝王将相手里。
但是江山的主人换了又换，可是那些世家却千百年屹立不倒。
周天子在世的时候，他们就占据着大片的土地，拥有大片的庄园。
秦始皇在位的时候，他们还是占据着大片的土地，拥有大片的庄园。
天下人来来往往，为生计奔波，在红尘中经历各种痛苦的事情。
可是他们同样身处这乱糟糟的世界，却在身后有一片完全属于他们的避世乐土。
仿佛一切的罪恶、一切的痛苦、所谓的轮回、所谓的报应，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天下人听过无数英雄的名字，也听过无数烂透了的人的姓名。
但是对于这些人，真正的资源掌控者，百姓们对他们的姓名一无所知。
他们把自己藏起来，躲在政治家背后，有时候操弄政治家，有时候配合政治家。
伟大的国家会走向灭亡、强悍英勇的民族也会被覆灭，但是他们始终保有自己的利益，永远地在一个地方盘踞扎根。
“二世当政之后，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我以为他是个聪明人，结果他蠢笨如猪啊！”
“他居然要把质地那么好的布，让那些又穷又笨又丑的庶民穿啊。”
“那一匹布，能卖一百钱啊。”
【注：以大秦的经济基础，这时候一个家庭人均一年收入所得利润（收入-支出）也就是三百钱。】
“把金灿灿的币，拱手送给那帮刁竖，这不是造孽吗？”
“造孽啊。实在是造孽啊！”
关起门来，男人们痛斥秦二世。
说他薄情、说他虚伪、说他荒诞不经，说他有病。
“他一定是脑子里长了个块，正常人哪会说出这么蠢的话，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他真的把他当做自己是救世主了。他把他当那些和他没有半钱关系的人的父亲了吗。”
“我看大秦的天下要在这个人手里完了。”
众人一声声奚落之中，饱含着对秦二世的不满。
秦二世的作为已经切实地威胁到了他们的自身利益。
当然，更重要的是，秦二世的言论和作为，像是一面金子做成的镜子，这些家伙透过秦二世这面镜子，看到了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那一面。
还有那些跟在秦二世身后的男人们，一个个都变着法和他们手下的喽啰干，把他们的手下们打击的不敢做事。
为首的一个男人，他的家族掌管着老秦国境内的一半铁矿。
当然，他姓秦，他就是秦国王族秦非子那一脉的后人。
资源代代积累，家业越来越大，子孙后代的数量变化也有规律，先是十多个后代，最后后代们互相争权夺利，最后落成一个子孙后辈，然后再由一个后人继续繁衍，再繁衍出十多个后代。
如此反反复复，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家族基因真的很强大。
历经起起伏伏、生离死别，他们的族人始终勤奋、有胆魄，敢做大事，够心狠。
最终，这个家族的所有人，仿佛都经历过了淬火，他们个个脑筋清楚，思维缜密，背离了七情六欲，直面人生现实。
经历了无数的努力，这才让他们有了能够和国库相匹敌的财富。
“哼——想当初我们支持他上台，主要是看中了他审时度势，擅长人情世故的一点。”
“秦始皇蠢就蠢在以为自己封自己个皇帝，就真的是天下至尊了。岂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山还比一山高。”
“他太年轻了。以为只要他不愿意，以为只要他身后跟一帮聪明人，就能够和这个世界上的脏丑恶的一面相抗衡了。”
“哼——他这么做，就等同于以卵击石。”
“早晚会让大秦在他手里覆灭。”
“我看秦二世这个人，有些非要和我们这些人对着干的意思啊。”
一个王族老者慢悠悠的说，“哼，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们知道吗，他继位这么久以来，居然没有去拜见那些王族叔伯们，当初他父亲继承王位，好歹一一拜见了我们每一个人。”
“秦二世当了个皇帝，竟然骄傲地以为再也用不着我们了。”
“他大搞什么太学，把我们的孩子都往坏了教。现在我的孙子们竟然回到家里来和我顶嘴。”
“竟然还拿起易经和我辩驳。”
“真是荒诞。”
谈起这个，所有人都跟着点头，“是我，我的孩子们现在也一个个开始学会和我顶嘴了。”
“他们这是要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孝的精神给丢了啊。”
“今天敢骂我，明天我死了，他们就敢埋我了。”
……
……
……
对秦二世的谩骂和指责，持续了一个上午。
秦二世对于贵族的软处理，让贵族们恨在心里，可是他们的拳头打出去却软绵绵的，根本伤不了秦二世。
到了下午的时候，这些贵族世家豪门富商，终于统一了意见。
他们都想要秦二世下台。
因为秦二世挡住了他们赚钱发财的道路不说，还在介入他们的世家教育。
世家的教育本来就是最精英的教育，孔子打破了贵族教育的垄断，可是贵族又不是傻子，当初怎么垄断的教育，再怎么垄断回来就是了。
孔子就算把真正的知识掰开了揉碎了传给民众，那又怎么样呢。
贵族可以亲自再给庶民演示一遍，他们是怎么垄断教育的。
但是当秦二世和贵族们争抢贵族后代的教育权时，那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改变。
聪明人办事，从来都是出其不意。
就和打仗一样，预判敌人的动向只能争取战争胜利的一半，但是预判了敌人的预判，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打赢战争。
这些人随后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制定计划，他们打算好好教训秦二世。
让他收敛自己的行为。
这时候，正在扶苏和吕雉两人交流感情的阶段。
计划一共分为两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教训秦二世，第二个步骤毁了秦二世的心血，让他知难而退。
——
这天，扶苏召见了王绾。
王绾作为老好人，四面八方的消息都很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是要随波逐流，还是说临死前再英雄一回，选择坚持理想。
见到秦二世后，他的反应有些迟钝。
秦二世见了多少场面，对此情景只是屏退左右，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右相以为，朕的计划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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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赚差价。陛下生产出过量的布匹，布匹就不值钱，百姓们就不需要再花钱制备衣服。不需要花费代价购买衣服，那商人怎么赚钱呢？”
“草原上挣扎求生的，不仅仅有羊，还有狼。”
“陛下保护了羊，不让狼吃羊，这就是得罪狼。”
王绾说了这样的话后，秦二世整个人就身子渐渐地软了下来。
对，他很累。
为了保护好人，保护那些善良的绵羊、没有觉醒但是能够觉醒的绵羊，他得罪了很多坏人。
之前其实他有预料，但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
王绾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那您呢？您是打算站在狼那边，还是羊这边。”
王绾已经很老了。
一片赤诚之心献给秦始皇，可是他却经历了秦始皇的打压，无奈退居幕后；秦二世亲自请他出来，重定天下局势，他又一次出来站在山顶上。
他早就已经看明白了，他们这些抛头露面，被天下人熟悉知道的人，根本比不上那些退居幕后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实权者。
“臣帮了陛下这一次，陛下又能给臣什么呢？”
扶苏瞪大眼睛，随后眼神很快黯淡下来。
“我能给您的，您已经全部都拥有了。有些是我给您的，有些是我父亲给您的。我能够给您的，我也已经全部给了。”
王绾听到之后，也没说什么。
他已经是个老臣、孤臣了。
新一代的势力崛起，曾经的臣子附庸们早就跑去其他人的门下了。虽然有些附庸是在自己的授意下另投他人门下，但是他们溜之大吉后，全然不顾自己这个老人了。
王绾自认为自己这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恩师，无愧于民。
可是临了，却让他做这么艰难的选择。
要知道，他这一次帮秦二世，结果是吉凶难料啊。
他应该安然在家养老的，却要参与这样的政治斗争。
“陛下赢的概率很小。”王绾这般回答。
秦二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加上我一个，赢的概率还是微乎其微。但是，臣不想让臣的一生有污点。”
秦二世听到了这些话，莫名感到心在流泪。
“他们打算对陛下下手。陛下可要小心防备。其他的事，臣也知道的不多。”
王绾说罢，躬身作揖离开了。
之后，陈平等人走出来了。
陈平望着秦二世。
说实话，秦二世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佩服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作为一个贵族，能够看到贵族的堕落和腐朽；作为一个皇帝，会担心千里之外和他毫不相干的百姓。
可是，陈平也会因为秦二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能力不够，痛恨自己手里没有百万大军。
殿中的空气忽然一下子寒冷下来。
秦二世不说话，用帛布擦着他的剑，眼神冷静。仿佛这个大事情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夺取不了君正大权，所以就一定会使些小动作。”
秦二世早就把那些个小人看透了。
“他们八成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他们一样，都不把穷人的命当命，不把穷人当人。”
“他们还以为，世界在他们手中，他们的家族能够十世百世的永远繁荣昌盛。”
“真是嫌命太长。”
陈平也很平静。
“陛下是否要加强防卫啊？”
“加强？朕是学兵法的。对付这些人，还要用加强吗？就是要让他们竖着走进来，横着抬出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们有他们的下三滥招数，朕也有朕的办法。”
秦二世望着荆轲。
荆轲也看了一眼皇帝。
看来，他手中这把剑有用武之地了，说实话，他没想到他会从侠客转变为刺客。
当然，秦二世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作为一个刺客，他老把自己当做侠客。
陈平望了望荆轲，又看着殿里这么多人。
他就不再担心秦二世了。
“陛下，此事怕是因为长安建城一事而起，恐怕那些人不仅仅想要对陛下动手。”
“臣下担心，那科技城里上万匹布，还有机器，怕是会毁于意外。”
秦二世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黑了。
皇帝望着木案，沉思顷刻后，“召季布亲自过去一趟。”
“另外，派遣上大夫冯敬前去生态科技城做督查。”
“保护好墨门子弟，那些匠人，还有机器。”
这些安排妥当之后，陈平忍不住问，“陛下，这生态科技城恐怕以后得要戒严，不许走漏风声啊。”
“没想到那些权贵面对资源量的暴增，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只怕以后生态科技城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次没拔掉，就会有二次、三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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