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15)第十四日:相府亲卫-夜宿(下)
计五看了远处斜阳,心中爱意满溢,捏了一下隗烟的鼻子,轻轻扭了一下:
“我们就一直走,到走不动的那天,我们就找一所带庭院的房子,你给我生一堆儿女,我们便静静坐在夕阳之下,看他们在庭院里打闹,看他们慢慢长大……”
听到计五说“生一堆儿女”,隗烟大羞,皱着鼻子嗔道:“美得你!”眼中却全是笑意。
隔不久,隗烟又说:“你爱喝酒,我们就开一家酒肆,没客人来,我们就自己做吃的,有客人来,你便不愁没人陪你喝酒了。”言语中尽是憧憬。
“若是我喝醉了,你要记得给我打水。”计五这些天被隗烟逼得养成了洗脚洗脸的习惯,因此打趣。
隗烟鼻子一皱:“若是你喝醉了,竟然敢不洗脸洗脚,我定然……定然……”
隗烟没有想好要定然如何,计五笑着追问一句:“定然怎样?”
“定不让你上榻!”隗烟皱鼻的样子落在计五眼中,只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又捏了一把,被隗烟一把打开,“你就睡在庭院,和狗狗睡在一处。”
计五故作夸张的吃惊:“我们还要养狗吗?难道十几个孩子还不够你看顾?”
隗烟一时语塞,等反应过来,说“谁要给你生十几个”时,计五已打马躲得老远。
一路走到东甸,在将近日落时,远远见一个村邑在夕阳下,被铺满金黄,计五认了片刻,确认便是索地,笑道:“怎么和你一起就觉得好快,前面就到了!”
计五指着前面村邑前的大树。
计五不过是无心一句,隗烟却觉得心中甜蜜,与情郎同行,隗烟也想着愿此行永远没有尽头,可道路总有尽头,与车队分开不过半日,骑马总是快过脚程,不过半日便到。
今日起出包袱也要与包袱在索地一起过一晚,看着前方已经落下一半、映得漫天红霞的夕阳,计五没有过多犹豫,下了马,将隗烟从马上接下来,牵着两匹马进了村邑,问明族尹家的位置,走去找族尹借住一宿。
族尹精精瘦瘦的,是个高颧骨长者,见二人借宿,又看了二人的骏马,分外热情,吩咐人牵了马匹去喂草料,吩咐人辟出一间偏房给二人住。
二人进屋,见屋里土墙上挂着铅制的刀剑干戈,对身后的族尹说:“原来族尹乃是尚武之家,倒是失敬。”
铅制兵器沉重易折,无法用与真正的战场,但铅易得易铸,用来练手却是最好不过。
族尹听了,十分得意,说:“索氏乃是汤武子孙,我族世代虽以制索为营生,但尚武精神不敢或忘。早些年,我族人丁兴旺,恰逢盘庚大王迁都,我族跟随大王诏令迁了过来。大王怜恤,在东甸分了这片土地,已在此繁衍近四十年了。”
计五于姓氏中所蕴含的荣光全然不懂,却也知道汤武建立商朝是每一个商族人最大的骄傲,听了之后连说失敬,道:“原来是成汤子孙,难怪,难怪!”
族尹看着墙上的兵器,捋着下巴上不多的几绺胡须,道:“初来此地时,我只是嗷嗷待脯的婴儿,如今已垂垂老矣。”
族尹话语间是无尽的惆怅,脸上表现出来的却全然不同,乃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索氏原本寓居王都一角,随盘庚迁来,分在东甸的只是索氏的一支,而今虽无爵位在身,却也蔚为大族。
隗烟见族尹健谈,开口问道:“这屋子原先像是住了人的,怎么却空了出来?”
族尹听了,先前还刻意藏着的笑却再也忍不住,嘿嘿连声,道:“这屋原是我的两个儿子住的,他二人前几日子被王子看中,去王都给王子当亲卫。”
“哦?是哪位王子?”
若非计信追逃追到右相大人处,计五现在也在王子身边伴学,绝不会如现在这般仓皇走天涯——只是计五现在有美相伴,情有所归,正是浓情蜜意,满心喜悦,哪里看得出有一点点仓皇的意思!
“便是当今右相大人家的那位!”
索氏族尹正是因水源之争,让两个儿子都进了相府的索益。
因为两个儿子在王都右相大人府上当差吃粮,顺带着索益的族尹地位也越发不可动摇,心中自然高兴。
以前族中人多势强,但饶是如此,和北郭氏相争时,也才略占上风,自己还被北郭标当着各位重臣的面甩了一巴掌。现在儿子近了王都,索益见了北郭氏的人,自是腰杆也挺直了三分,心中想着,若非我索氏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不然定与你分个高低上下。
计五听了,便笑:“是王子昭么?”
故老相传,在大商几百年历史中,确有不少是脱了奴籍,而成为左右大商政局风云人物的,比如以媵臣、庖宰身份而居大商想为的伊尹,被伊尹托付丈量土地的的绳尺的咎单,都是出身低下,最终成为大商之相。
索氏虽是子姓,商汤之后,但索益一支只是索氏旁支,索益的两个儿子之前要成为索尊的府卫而不可得,如今一跃辅佐王子,身份与往日不同,以后难说也是伊尹、咎单一样的人,推己及人,索益见到额头有奴隶印记的计五,倒是不敢小瞧。
索益听计五说得熟悉,心想,眼前这位额头有奴隶印记的年轻人,只怕也有些来头。当下索益换下了得意神情,小心道:“你……认识?”
计五虽是子昭的伴学,但身份地位相隔太远,怎说得上“认识”二字?当下道:“见过几面。”
他忽想起那日甘盘大哥说,王子处置水源之争时,从索氏一族延揽了个人物,恰好适才听到族尹说“索氏一族”,迟疑下又问族尹:“族尹的儿子是不是叫索弜、索让?”
索益一听,心想果然不可小瞧,把最后一丝得意也收了起来,声音也恭谨几分:“是的,是的。”
计五看索益态度转变得这般迅速,心里发笑,有心逗弄,说:“王子说,你家孩儿文蹈武略,以后只怕是个人物呢!”
索益听了喜出望外,也不问王子说的是哪个儿子,连忙叫人备了热水送来,又执意要退还计五先前给的借宿的交用,计五自是不肯收。
二人来回推了几下,正礼让间,隗烟连着几个呵欠。除了中午在牟地,隗烟一日都在马上奔波,上午还好,下午纵马飞奔,两腿仅仅夹着马背,胯下肌肉酸胀,看着送进来的热水,眼睛骨碌碌发亮,奈何族尹与计五说得兴起,又不便催促,听了几句,瞌睡竟先到。
索益眼睛十分观场,见隗烟疲累,当即推开计五递过的铜子,起身告辞,走出门外,“吱呀”把门关了。
隗烟睡沉时,计五却并无睡意,拿出从寒布身上搜来的水囊,因陋就简,拿蝉恽送的短匕反复比了,做了个皮鞘。
这一路的逃亡中,他清楚了自己的实力,只要弓箭在手,不说无敌,信心多了几分自不待言。
计五想着把蝉恽送的短匕留给隗烟防身,毕竟他无法每时每刻都陪在她的身边,短匕在手,总有个依仗。
当晚隗烟半夜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听到外面居然打打杀杀地闹了好一阵子,心中害怕,紧紧抱着计五,待计五醒时,外面的吵闹已渐渐息了。
计五听外面没了动静又复睡下,搂着隗烟,轻轻拍了拍背,说:“有我在呢,别怕!”二人又沉沉睡去。
谁知不久之后,外面铜锣当当响个不停,显然是遇到贼人,族众在召唤族人齐心杀敌。
计五在索地借宿,又得索益好酒好食招待,听到门外锣响,不好装作不知,穿好衣裳,取了弓正要出门,外面听到族尹索益敲门,道:
“夜里村邑进了贼人,被族众围了个正着,谁知贼人有些武艺,身手不错,很是费了些时间才抓到,不想还是走脱了一个。”又问道:“怕是打扰二位高眠了吧?”
计五一夜酣眠,何曾听到什么,连说不妨。惺忪这虽索益前去看,,见邑中一棵大树下立的几根木桩上绑着一人,一群老人、小孩围着在看。
计五走近,大树下绑得严严实实的,正是当年曾交过自己寻踪的计平。
计五知计平等人是为追杀他而来,想起这人阴魂不散,心中恼怒。
计五想了半天,有仔细对着计平盯着看了许久,回头找到索益,央索益放了计平。
索益面有难色,道:“村邑族众一齐努力才抓到这人,我如何说放就放?”
计五响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货贝,悄悄塞在索益手中。
索益见计五出手大方,不知二人究竟是何来路,不便就收人财物,推了几手,见计五坚持,不得已答应放人。但为两个儿子前程着想,计五的货贝却是万不肯收。
计五随索益走到大树下,索益大声吆喝,叫人放了计平。
计平在争斗中被索氏族众打伤了脚,被人解开绳索,跛着脚走近索益,抱拳答谢。
索益并不答话,旁边计五却接过话头,对计平说:“上次在王都,我曾对寒布说,若是再遇到,便是生死相见——他已被我射杀在泞邑郊外。你于我往日有恩,今日我也是这般和你说,但愿下次相见,你我无需以生死相搏!”
计平此时生死不由自己,不敢答话,只低头听着。
计五想问阿大何在,又想着如今与兄长立场不同,彼此遇见,难说也是生死相见,便住口不问,道:
“从计地到此,十余日总是有了,一路上,我念着身后皆是我的族人,因此愿意留手,一来你等皆是我的族人,不想多有死伤;二来我彼时孤身一人,生死之事并不过分在意。而今我心有牵挂,这条命却不是我一个人的。”
计五退了一步,与索益并肩站立,目光在火把照耀下熠熠闪光:“如今我生不为我一人而生,我死不为我一人而死,尔等过分相逼,须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计五目光炯炯,盯着当年手把手教自己寻踪的计平:
“若再被我遇到,小五绝不留手,定要和你分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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