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出发
杨奇帧在某天夜里偷跑出来去找他爹,大喊着:“爹,我也要上战场!”
杨百里当时正在擦枪,他的枪陪伴了他二十年,不过最近拿去永平郡修了,才拿回来,簇新簇新的。
“急什么?等我死了自然就轮到你上战场了!”
杨奇帧愣住,着急地说:“爹,少说不吉利的话。”
杨百里大笑着拍着儿子的肩膀:“怕什么,我都安排好了,家里有你大哥顾着,孙辈们也都逐渐长大了,我没什么遗憾的。”
他握着枪说:“我这一生还没走出过岭南呢,这次有机会,我肯定要跟出去看看的。”
“那……那也要平安回来,您才多大年纪啊?”
“臭小子,你怕是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两人短暂地沉默着。
杨百里放下枪说:“你也别觉得洛大人这次没带上你们就委屈,你们都是好苗子,可却还没长大,还不够强壮,离独自领兵还远着呢。
等我们这老一批的战死了,自然就轮到你们上了,不要看不起你们现在学的东西,洛大人的眼界不是你们能比的,她给你们安排的课程肯定都是有用的,好好学,别给杨家丢人。”
杨奇帧红了眼,“爹,您……”
杨百里站起身,朝外喊道:“来人……把少将军押回学堂去,告诉管事,他深夜偷跑出来,该罚则罚。”
“爹!”杨奇帧被两名亲卫拖走了,他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说。
杨百里笑了笑,不敢想太多,人要是留恋太多,就舍不得死了。
一个怕死的人,在战场上是杀不了敌人的。
杨奇帧回学堂不仅被打了十军棍,还被罚抄了十遍的三十六计。
这三十六计是洛媱靠记忆编写出来的,她在这个时代没有找到三十六计有关的兵法书,于是自己写出来,并且成为军事学堂最重要的教材。
杨奇帧这一顿打挨得不冤,同学堂的学员发现,这个平时开朗跳脱的小子突然沉闷下来,每日苦读,训练时比谁都狠,像是换了一个人。
有他的带动,学堂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
而且随着大军出征,他们也明白自己如果不努力,将来可能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八万大军也分成了两路,一半坐船,一半走陆路。
走陆路的队伍由夏锐锋带领,穿过零陵郡,先到豫章郡扎营。
江家被楚晏重创,短期内肯定不可能有反手之力,岭南大军过去,可以继续往北横扫江南一带。
洛媱登船的这一日,海风很大,吹得人脑门疼。
义安郡的这座码头,从前只是一块荒无人烟的海滩,如今这里不仅建了能容纳上百艘船的大码头,还有座小镇一般大的船坞。
这附近的百姓,几乎都靠着船坞和码头为生。
没亲眼见过这里的人,是无法想象高家的造船能力的。
洛媱上次从这里上岸,急着回去,也没有好好看看这里。
高学舟得知洛大人带大军来了,早早便让人把船只备好,还给每艘船配备了一名工匠。
“大人,战船只造出了二十艘,要是能再给我一年时间,肯定能再多造几艘战船。”
战船与普通的海船不同,配备了齐全的武器,难度和花费都成倍增加。
“足够了,我们在海上已经无敌,战船也无法用到陆战上,这些年辛苦你了。”
洛媱看着黑瘦黑瘦的高学舟,明明年纪跟她差不多,看起来却显老许多。
他真的是将全部精力和心血都用在了造船上。
高学舟笑了起来,“不辛苦,我每晚看着这些船就能睡个好觉,要是祖父还在,他肯定会非常欣慰的。”
几年前,他完全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造出这么多海船。
他手下工匠无数,人人都尊称他一声“高先生”。
“听说高家要给你定亲,你给拒绝了,为何不想娶妻?”洛媱偶尔也会关心一下手下人的终生大事。
高学舟面色发红,羞涩地说:“我……我不想耽误好姑娘,我忙起来整月回不了家,娶了妻也照顾不了她,而且,男女之事我并不热衷。”
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没成亲的很少了,就算没成亲,屋里也会有一两个通房丫头。
但高学舟应该是真的不喜欢女人,要么是没开窍,要么是……
洛媱趁四下无人,悄悄问:“你难道喜欢的是男子?”
大梁男风并不盛行,但也并非没有。
尤其是都城那样的富贵场,好看的戏子多的是风流公子捧。
高学舟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忙摇头:“不不不,我并没有断袖之癖,我……哎,洛大人别误会。”
“没有就没有吧,你不娶妻到无妨,但你一定要收徒,这高深的手艺可不能后继无人啊。”
高学舟羞涩地说:“不瞒大人,在下正在著书,将造的每一种船只结构都详细地画出来,以后匠人只要照着图纸就能造船了,比收徒简单。”
洛媱惊呆了,她没想到高学舟竟然无私到这种程度,这门手艺有多难学就不说了,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技术,他竟然要公开。
“你可想好了?有这门手艺在,高家的荣华富贵至少能持续百年。”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且高家如今也不缺这些,我高家的祖训,子孙后辈们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争取,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
洛媱对高家人很有好感,从前的高老爷子也是,可惜他走得早,否则应该能看到高家飞黄腾达的一天。
四万大军,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登船。
洛媱上船后才从工匠那得知,高学舟平日里总是自掏腰包贴进船坞里。
那么大一座工厂,投入的钱财就是个无底洞,盈利则主要是靠海上贸易得来的,而且永平郡还分走了一半利润。
不仅高学舟把自己的小金库贴进去了,就连高学赟也时常会往这里面投钱。
也难怪高家虽然出了两个这么能赚钱,却一直没有大富。
洛媱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她一定要给这两人写传记。
船只扬帆起航,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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