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离开

当楚晏还在烈士陵园祭奠时，洛媱带着岭南军已经从军营出发了。
春寒料峭，将士们归心似箭，宁愿冒着寒风赶路。
洛媱回头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并非没有一点留恋。
只是她留恋的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的未婚夫，而并非这个地方。
“其实你不用亲自回岭南，我会将你母亲和外祖母带回来的，永平郡有曾黎在，想必也乱不起来。”
沈念尧也与大军同行，还有他的女婿顾颜舒和高学赟。
顾泽宗希望长子能跟在岳父身边学习，他今后应该会走武将的路，但顾颜舒要以文官入仕。
原本顾颜舒打算参加遴选，但他在太原守城时立过大功，又出身世家，楚晏特派他为余杭县县令。
“我想阿娘了。”洛媱如实说。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是洛夫人，楚晏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但爱情从来不是她的全部。
等楚晏登基，自己就不适合继续当官了。
她相信楚晏会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也相信她会有无上的权利。
但那是不一样的，成为楚夫人，甚至是皇后，她行使的就是丈夫赋予她的权利。
她将冠上别人的姓，每天为了后宫的大小事务忙活，还要应酬有品级的官夫人。
她的生活会变成一群女人的内斗大戏，她的生命中可能也见不到什么正常的男人了。
她会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她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她想要自由，她想要四海和山川，她想要的是广阔的天地。
所以沈念尧不知道，从她离开都城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再回去了。
“也好，等回岭南备齐你的嫁妆，再将你送回来不迟，身份变了，你的嫁妆可马虎不得。”
“舅舅不用担心这个，论钱财，我还是有底气的。”
等到了余杭，顾颜舒去上任，高学赟留在余杭的商铺查账，顺便替他的好友哈桑筹备新铺子。
哈桑决定留在余杭定居，那是他去过多次的地方。
江南水乡，气候宜人，美人美景一样不少，这里的生活安定富庶，他很喜欢。
逗留了一日，洛媱便带人上船了。
来余杭码头接应他们的船只比去年的又多了。
高学舟亲自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份契约。
“楚家大掌柜亲自找我谈的，他们二十艘战船，每艘能容纳一百人以上，且要配齐武器。
他们愿意支付黄金十万两，我推脱这么大单的生意自己做不了主，尚未答应他们。”
高学舟见洛大人在沉思，心中忐忑。
他是不是应该直接答应呢？毕竟那是姑爷家。
而且楚家发达了，将来整个天下都是楚家的，让他造二十艘船也不是什么大事。
洛媱倒是没想到楚家会来这么一出，目前楚家要用船都是从高学舟这边租去的，他们要战船，那显然不是用来做生意。
楚晏知道这件事吗？难道他已经开始准备水师呢？
“船卖给他们，告诉大掌柜，不用黄金十万两，只要给成本价就行，但我们只能交付使用过的旧船，且要一次性付清全款。”
打造新船需要时间，二十艘大战船，估计要几年才能交付，那样双方的关系就需要维持好几年。
以她和楚家的关系，这笔买卖要做就要尽快，迟则生变。
这个时候，楚晏应该已经看到她留下的信了吧？
她留了一封信，让张思安在她离开十日后再交给楚晏。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封信送到楚府时，因楚晏不在，信到了楚郴手中。
他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但他下意识地藏了这封信，准备等楚晏登基后再交给他。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洛媱时她说的话。
当时自己问她是否更愿意当官时，她说不是，她说她更喜欢过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能数钱的日子。
她当时看自己的目光饱含深意，楚郴不太懂，但他会猜。
所以他虽然没拆开信，却猜出这封信的内容恐怕不是楚晏能承受的。
队伍中不少从江南招募来的士兵，有愿意跟洛媱回岭南的，携家带口一起上船。
也有想归家的，洛媱也给足了退伍费，让他们回归普通生活。
如此一来，最后她带回岭南的将士还不到三万人。
船只在义安郡码头停靠。
看到陆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涌入甲板，大声欢呼：“到家了！终于回家了！”
离家一年有余，历经多次生死局，能活着回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快看，码头上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
离得老远，就有人看到了码头上异样的颜色。
这片海滩的沙子是干净的白沙，那会动的小黑点除了人，他们也想不出其他来。
等船只再靠近一些，大家终于看清了，沙滩上果然挤满了人。
高学舟站在洛媱身旁说：“接到大人的信，我便向永平郡官府要人，想来是曾大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来码头接他们的，不仅有各郡的官员，还有将士们的家人。
年前，各郡就将阵亡抚恤金发下去了，领到钱的人家自然就晓得自家的儿郎战死沙场，回不来了。
这个年，岭南是笼罩在阴云中度过的。
除了领到抚恤金的人家，其余人家心中也是忐忑的。
他们当然希望自家孩子能活着回来，但又怕人已经死了，官府却漏了他们的抚恤金。
战场上死了多少人，谁说得清呢？
当将士们要凯旋归来的消息传开后，就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要去码头接人。
他们跟着官府的队伍一起走，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他们，等到义安郡的时候，杨家全族出动，百姓们得知杨郡守战死，自愿为他披麻戴孝，也到码头迎接。
洛媱带不回来将士们的尸骨，但每个士兵都有属于自己的铭牌，如果连铭牌都找不回来的，只能用他们生前用过的旧物。
码头上哭声一片，胜利的喜悦抵不过失去亲人的悲痛。
洛媱走在最前方，身后的士兵手中捧着一个个小盒子，每个小盒子上都贴着名字。
看着从人群中冲出来拦路的百姓，洛媱深深鞠了个躬，“抱歉，没能将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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