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退亲（上）

洛媱才到沈府不久，当地的官夫人们纷纷来拜访。
原本应该是她们的丈夫来的，但洛大人这几日只陪女眷不谈公事，于是就成了她们来拜访。
沈夫人打趣道：“记得刚到岭南时，那些夫人们对我趋之若鹜，赶都赶不走，如今这些人都开始对阿媱献殷勤了。”
那是必然的，撇开洛媱一郡之首的身份，她即将要成为一国皇后的身份，就足够让天下女子趋之若鹜了。
洛媱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她们自己要退亲的事情。
直到她看到家里的几位夫人开始背着她筹备嫁妆，她才不得不站出来宣布，“嫁妆不用准备了，我不嫁了。”
已经定了亲的男女，要退亲是没那么容易的。
洛媱还在考虑，是自己亲自出马，还是让沈舅舅替她出面，和楚家族老商讨这退亲一事。
当初楚家给的定亲礼很丰厚，一部分被她用作军费，也得先把这些补足了才好退回去。
她给出的最好的理由是，她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伤及子宫，大夫诊断她这辈子不可能怀孕，所以不忍心耽搁楚晏的大好前程。
楚晏本人未必相信，但楚家族人哪怕只信了一成，也不敢拿楚晏的后代来赌。
尤其楚晏马上就要登基，一个帝王，没有嫡子也说不过去。
何况他们还没正式成亲。
洛媱知道，楚家有些人已经开始不满意她这个主母了，楚晏如今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
他完全可以娶一个出身更好，年纪更轻，且没有瑕疵的女子为妻。
几个女人同时愣住了，只有沈念尧事先知道，幸灾乐祸地想：终于能让别人也体会一把这种心情了。
“为何？可是楚晏做了什么？”洛夫人能想到的就是，楚晏在都城是否收了谁送的女人。
这种事太常年了，有时候未必他自己想要，可总有各种不得不收的理由。
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按说房中也会有人，以洛媱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说不定会因此事而退亲。
“与他无关，是我的问题，我不想住在那个地方。”
“这个理由很难说服别人的。”沈老夫人中肯地说。
在座的都是出身望族的女子，从小看得多，也明白洛媱的想法。
但许多女人是迫不得己入宫门，而洛媱恰好有的选，她有权利自己选择。
沈夫人叹息了一句：“乍一听，觉得匪夷所思，仔细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我们阿媱不想受宫规束缚，更不想成为后宫争斗的女人，换成阿琳，我也是不肯的。”
洛夫人也说：“是啊，阿媱不想嫁就不嫁了，别人能否理解并不重要。”
宋南枝最难理解，但她来沈家一般不会太出风头。
此时她看着几位夫人轻描淡写地同意了洛媱的决定，心情十分复杂。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说放弃就放弃了，真的不会后悔吗？
换做是她，她应该不会放手的，毕竟她没有尝试过权利巅峰的滋味。
“你们别想的太美好，楚家的宗族就在苍梧县，如今楚家的实力已经不是我们能对抗的了。”
洛媱手里有整个岭南军时，勉强可以和楚家打个平手。
如今将士们分散回了各自郡县，她只靠这两个郡的人手，是无法和楚家军抗衡的。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当初你能当上郡守，是朝廷混乱，无人管束的结果，如今新朝初立，正是重新立规矩的时候。
你这个女官会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你与楚晏的关系，会将大部分的视线吸引过来。”
简而言之，洛媱的官运要到头了。
皇后和庶民，她只能二选一。
而这二者天差地别。
洛媱从离开都城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提前安排好了戴存钰他们的前程，又将高学赟掌管的商行独立出洛家，还给高学舟写了举荐信。
高家船坞耗费巨大，之后永平郡也供养不起了，最好改为国有。
同理，冶炼厂这种能私造兵器的地方，她肯定也要脱手的。
等安排好这些
她身上的利益越少，才越不会引人围攻。
“我从都城回来，一路上想了很多，我可以去琼崖郡定居，也可以到海外避几年再回来，正好我也想去南洋走一趟，等过几年，就没人关注我了。”
“这主意不错，天南地北，能走出去看看，也不枉此生了。”
沈老夫人表示赞成。
大家仔细想想，好像舍弃了皇后之位，也没太大的损失。
宋南枝提醒他们一句：“要走就要趁早，等楚晏得到消息，恐怕就走不了了。”
洛媱以为，楚晏看了信后没派人追出来，恐怕是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到她了。
沈念尧倏然起身，“既如此，我这就上楚家退亲去。”
洛媱拿出当初定亲礼的单子交给他，“还差三分之一的东西没凑齐，给我五天时间，保准能凑齐。”
“不用了，去年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明白。
真论起来，这些东西也是用在楚家大业上的，何况你从前帮了他们许多，若他们连这份恩情也不记，那这门亲事更结不得。”
沈念尧揣着礼单就出门去了。
洛媱见大家忐忑不安的样子，拉着她们继续听故事，这回讲的就是偶遇窦家姐妹的趣事。
她离开都城时，听说那位貌若天仙的大姑娘还是要嫁到西南，二姑娘伤心不已，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短短几个月，曾经的天之娇女就落入凡尘，真叫人唏嘘不已。
但想想洛媱自己，又何尝不是经历过苦难呢？
若非她的毅力与能力，她早就死在苍梧县的某个角落了。
“窦家那两个小姑娘，当年来我们府上做客时，还是个小娃娃，玉雪可爱，没想到世事无常。”
“皇权之下，女子的性命和命运是与家族息息相关的，只希望她们都能在逆境中闯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来。”
听了这个故事，洛夫人更加赞同洛媱的决定了。
后宫没有一日安宁，且荣辱与后宫女子的家世背景息息相关。
洛媱虽说有过辉煌，但人都是健忘的，久而久之，他们只会记得，皇后娘娘是罪臣之女，曾被流放岭南。
她说错一句话，会有人弹劾她不谦恭谨慎，她做错一件事，会有人弹劾她出身卑贱，难登大雅之堂。
当她妨碍到别人的利益时，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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