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谢回一闭上了眼睛又坐回原地，他不知道今天今天几号了，萧清遥有没有发现他失踪了，说好的十二月去纽约看雪是不是泡汤了，他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窗外终于开始下起了雪，细细碎碎的雪花摇曳着落下，很快就给城市盖上了一张薄薄的白毯。
又是一年冬天。
韩自琛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什么时候因为一个人变成这样了，到底要怎么做谢回一才肯原谅他，难道要他去死吗？
他再一次尝试想上去抱他，谢回一的情绪却像炸药一般瞬间把他扑倒，挥起的拳头在半空中被他一把抓住。
韩自琛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脏疼得要命，慢慢松开了手：“你打吧，只要可以不生我的气，怎么打都行。”
谢回一紧紧咬着嘴唇，最后一拳狠狠砸在韩自琛旁边的地上。
韩自琛一惊，连忙抱着他坐起来，去抓他已经渗出血的手，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细碎的小伤口。
谢回一坐在他腿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韩自琛已经感受到了谢回一已经收回的心，那样冷漠，那样疏远。
他本该是这盘棋中最大的赢家，他赢得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却也失去了他最珍贵的人。
“放我走，求求你……”谢回一趴在他的肩头低低哭了起来，日复一日的生活到底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韩自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有回答。
那一个月里他尝尽了孤独的味道，他不曾想过谢回一的离开会给他带来这样严重的影响，所以他才要不管不顾地重新抓住这个人，否则他没有一天能睡好觉。
谢回一挣开了他的怀抱，那样冷漠地看着他：“韩自琛，我们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你再这样下去不会让我原谅你，我只会越来越恨你。”
韩自琛闭上眼睛低下头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迷茫，他那么聪明，可就是不知道如何对谢回一，如何道歉才能让他不离开自己。
谢回一忍着满腔的痛楚开口：“我没有利用价值了，韩总不是不会被感情左右吗？想找谁不简单？”
谢回一看着他的发顶，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忍心看到这样的韩自琛，可心在流血，他们再也无法回到最初了。
他发了疯的想离开这里，可管家或是佣人对他的话一律置之不理，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谢回一这才发现韩自琛真的是个疯子，无可救药的疯子。
会有人报警吗？有谁能来救他？
谢回一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窗外下着大雪，床边放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却让他瞬间清醒。
这不是韩自琛的脚步，有其他人来了！
谢回一从床上翻身而起，还没到门口房外的人就推开门进来了，谢回一一下子怔在原地。
苏行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关上了门。
谁来都好，谁来都好，谢回一退回床边，他该求助苏行吗？
苏行穿着羽绒服，肩膀上还有些细碎的雪，头发上也带了些霜，他靠着门站着，盯着日渐消瘦的谢回一：“锦恋告诉我自琛把你带走了，我替他过来看看你。”
谢回一痛苦地皱眉，苏行和韩自琛是一伙的，现在不过是替夏锦恋来看自己。
真可笑，跟他妈探监似的。
“嗯，看完了，然后呢？”
苏行一皱眉：“你不想离开吗？”
谢回一突然抬起头，眼里满是希望。
短短一个月不见，谢回一憔悴了很多，苏行没想到韩自琛可以没人性到这种程度，由于夏锦恋差点报警他只好过来看看，顺便试试看能不能带走谢回一。
但显然很困难。
“我是想帮你，但难度很大。”
谢回一又低下头去，他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开始就远离韩自琛多好！多好！！
苏行走到他跟前蹲下，伸手撩开他的头发：“你是锦恋的朋友，所以我会尽力帮你，但是需要时间，也有些麻烦，因为需要你找机会离开这里，我想了很多办法，有一个最实用但是代价也最大的，我觉得不……”
“我可以，”谢回一打断他，用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行，“就算是要我半条命我也愿意。”
他只想逃离这里，逃离韩自琛。
苏行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可以制造离开这里的机会，让韩自琛带你出门，或者受点伤都行。”
谢回一皱了皱眉：“捅自己一刀？”
“不至于，”苏行短促地笑了一下，然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我知道你有分寸，所以你看情况来，一定不要让自己有生命危险。这样的话，韩自琛会送你去医院，我会派人跟踪你们，适时的时候也会让人把你带出来，这是前半部分的计划，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谢回一好像忽然有了动力，“要多严重多严重对吧？”
“我说了，不要让自己有生命危险。”苏行皱眉看着他，怎么这家伙，比夏锦恋还不懂事。
“……知道了。”
苏行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很急的话今天就可以开始了，但是这么大的雪，就怕去医院的路上会堵车。”
“就今天吧。”
苏行又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急着离开？”
“对。”谢回一看着他，目光坚毅。
“好吧，我得回去了，这附近有我的人，你只管做自己的就好。”
“好，谢谢你。”
“我的电话号码，走了。”苏行最后把一张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巾塞进了谢回一兜里就带上门走了。
谢回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是灰暗的生活终于照进了一束光。
下雪的时候其实分不清是几时几刻，谢回一也没有手机，家里甚至连个钟都没有，只能凭借着韩自琛平时回来的天色判断现在大概是几点，一直等到大门口停下一辆车。
韩自琛还没下车心脏就又开始不安地乱跳，等看见坐在床边的人手里握着一冰刺眼不已的尖锐物品时脑子绷着的弦瞬间断了：“谢回一！”
鲜红色的血顺着谢回一白皙的手流了下来，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泊，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看上去像是没有生命一般。
那是韩自琛这辈子最害怕的一次，他几乎抓狂地怒吼着司机的名字，在大雪的那天一路连闯了三个红灯，用了十五分钟就把人送进了抢救室。
他不敢相信谢回一出事了他会怎么办，更想不通谢回一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想法，他就这么厌恶自己吗？就算是死也不想待在他身边吗？
这一念头让韩自琛痛苦不已，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对那三亿美金有想法，谢回一这样的人，弄丢了他上哪儿去找回来？
能重来吗，一切可以重来吗？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回一，对不起……
谢回一睁开眼的时候手上传来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淹没，双目失焦了好几次才看清眼前的东西。
噢，是医院。
他看了看自己被绷带缠住的手，他逃出来了吗？
苏行在哪儿，他什么时候能自由。
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韩自琛整夜没睡，直到现在还精神奕奕地看着谢回一。
谢回一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为什么要救我。”
他抱着唯一的希望，希望韩自琛能明白他想离开的心，大发慈悲放他走，这样还能免得苏行跑这一趟。
或者就那样了结自己。
韩自琛表情也十分冷淡，说出来的话也也让谢回一心凉透了：“你得活着，还得留在我身边。”
谢回一眼眶一热：“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我去死还不够吗？”
韩自琛目光垂了下去：“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赔偿你，你所有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唯独不能让你死。”
“那就放我走。”
“不可能。”
谢回一垂了一下床板，扎着针的手背渗出了血。
韩自琛一声不吭地上前按住他的手：“别再乱动了。”
谢回一闭上眼睛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他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疯子。
韩自琛终究还是露出了最真实也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一面，谢回一觉得以前的韩自琛实在是太假了，至少比起现在这个疯子是这样。
早知道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跑路了，不至于用自己的小命来换，还得麻烦苏行冒风险来帮他。
于是他开始祈祷苏行早点来，挂了一整天的水，韩自琛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边，还用了一点谢回一难堪至极的手段逼他进食，短短一天就让他倍受煎熬，越发期待苏行的到来。
但雪却越下越大，谢回一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开口问了问韩自琛今天的日期。
“十二月三十一，下午五点三十一分，你想吃东西吗？”
谢回一眼睛一亮：“我想吃楼下的馄饨，你帮我买一份。”
他满脑子都是支开韩自琛支开韩自琛，他有多么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他记得一楼走廊的栏杆很矮，他一只手就能翻出去。
翻出去之后，他就能逃离韩自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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