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2章

孟窈走出高铁站打了个车，司机师傅问她去哪，孟窈犹豫了下，报了外婆家的地址。

        司机看了眼导航，说：“在乡下啊，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孟窈应了声。

        司机没再说话，车内只有导航的提示音。

        回外婆家的路上经过一档小区，孟窈往车窗外看了眼。

        这其实是她家。

        宋兰和孟远山的房子就买在这，孟窈高中毕业后，他们一家就从风翰搬了回来。上大学后孟窈回来的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处小区里有她的家，她却对此毫无归属感。

        大学舍友群里在讨论国庆假期的活动，大家刚参加工作不久，手头经济紧张，没打算出远门玩，只有奚悦要和男朋友回老家一趟。说到这的时候，周濛才觉得孟窈工作所在的地方有一个优点，在群内特意问她国庆七天假期打算去云南哪里玩？昆明？大理？香格里拉？

        孟窈坐了太久的车，觉得有些闷，没让司机师傅开空调，她降下车窗，窗外的风扑过来，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已经十月了，太阳依旧很大，天气还是很热，但孟窈感受着温热的风，却觉得很舒服。

        她低头，在群内回复周濛，说她趁国庆假期回老家了。

        她还随手朝车窗外拍了张照发在群里。

        为了庆祝祖国母亲的生日，道路两边插满了五星红旗，随风飘舞着，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鲜艳好看。

        她开了个头，群里忽然开始甩图片，每个人都在分享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快到达外婆家时，外婆打来了电话。孟窈确定回家后就告诉了外婆，外婆高兴得不行，今天更是联系她两回了，问她到哪了，又问她有没有在车上吃东西，饿不饿。

        孟窈接到这第三通电话，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没忍住笑了下，接通电话没等外婆说话就先开口说：“外婆我马上就到家了。”

        外婆笑呵呵地应好，又说：“我做好饭菜了，大家就等着你吃饭呢。”

        孟窈没多想，以为就外公外婆等着她。

        这两年乡村发展得越来越好，道路扩建了，出租车直接开到家门口，孟窈行李带得不多，她在云南那边的高铁站给外公外婆买了点特产。

        孟窈坐在车内，还隔着老远就瞧见了外公外婆的身影，他们站在家外边，一直往这个方向张望着，直到看到出租车才笑起来往前又走了几步来接她。

        孟窈一看见外婆外公就笑了，怎么也收不住。她只有在外公外婆面前性格外放一些，拿着行李下车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外公外婆。

        外婆仔细瞧她：“瘦了一些。”

        孟窈挽着外婆的手，笑着说：“是吗？应该没有，我觉得还胖了。”

        外公在一旁说：“我也觉得瘦了。”

        孟窈没和他们争这个，长辈都这样，疼爱你，所以总放心不下。

        孟窈乖巧地朝他们笑：“那我这几天在家多吃点。”

        外婆点点头：“是要多吃一点，我做了一桌你喜欢吃的菜。”

        孟窈在高铁上没怎么吃东西，之前还不觉得，回到家就觉得饿了。她心情很好，和外公外婆进屋都在笑着，但刚走家门，她就愣了，笑容也下意识收了起来。

        外婆说大家都在等着她吃饭，孟窈没有想到这个“大家”里会有宋兰。

        宋兰出现在这，孟窈有些猝不及防。

        她回来之前没有想过会和宋兰碰面，潜意识里也觉得，即便她回来，宋兰也不会想见她。

        她完全没想到刚回家就见着了。

        孟窈一想，国庆节，宋兰也有假，回来看外公外婆也很正常。

        可能宋兰也是回来之后才听外公外婆说她也会回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僵硬，外婆轻轻拍了拍孟窈的手背，语气里带着点哄她的意味说：“好几个月没见着妈妈了吧？妈妈今天下厨做了你喜欢的红烧鸡翅。”

        外婆又当了一回和事佬。

        孟窈还发着愣，一时没说话。她不想刚进家门就因为和宋兰的冲突影响大家的心情，看在外婆的面子上也应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可是她和宋兰之间太久没说话了。

        在云南的这几个月，她没有和宋兰联系过，现在见面了，孟窈张了张口，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妈妈”就是发不出声。

        显然宋兰也没有等着她一声“妈妈”，她像是无视了孟窈，都没有看她，只是语调有些冷的说了声“吃饭”，也不知道在和谁说。

        孟窈将行李先放回房间，顺便洗了个手。从房间走出来时，听见了外婆的声音。

        “窈窈大老远回来，你拉着脸干什么？你当妈二十多年了，和女儿关系处成这样，你要我说什么好？她是你女儿，又不是你仇人。”

        孟窈脚步轻，外婆和宋兰都没有听见她从房间走了出来。

        宋兰冷笑了声，跟外婆说：“她现在翅膀硬了，也没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

        外婆叹了口气，似乎对宋兰这种态度有些无力，语气也重了些：“那你也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你这个当妈的合不合格吧。”

        这句话真有些重，除了外婆也没人敢这么指责宋兰。

        孟窈害怕宋兰和外婆因此吵起来，想发出点动静打断她们，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可还没等她有动作，宋兰的声音先响起了。

        “我还要在她面前怎么付出才算合格？”宋兰声音有些哑，她说，“孟窈刚上小学那会儿，我在外面发展，原本有升职的机会，因为她我放弃了，回来照顾她。从她上小学、初中、高中，孟远山在外面上班，家里哪件事不是我在操心，她的学习、生活哪样不是我在管？我工作以外的时间不都花在她身上了吗？”

        “我也很想不通，孟窈在你们面前乖巧懂事，对我抵触心理怎么那么强？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到后来还学会了欺瞒。大学志愿那件事，又是支教这件事。”

        “她上大学后我还真反思了下，怎么别人家的母女那么亲近，我们家跟陌生人差不了多少。孟远山告诉我说孟窈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我也尝试换种方式和她相处，什么事多问问她意见，她呢，她去支教这件事好好和我商量过？”

        “我只听过说有人退休后去支教，没听说过一毕业就去支教。她跑到那个小山区支教，一个月工资多少？她养得活她自己？还是我指望着她那点工资孝敬我？二十多岁的人了，我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天真。我辛辛苦苦供她上学，结果她就拿自己的前途和人生这样开玩笑。”

        宋兰情绪很激动。

        外婆没说话，这些年宋兰或许在和孟窈的相处上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她确实辛苦，丈夫不在身边，有什么事都是她在忙前忙后。

        外婆心疼孟窈，同时也心疼自己的女儿。

        外公在一旁听了半天，倒是开口问宋兰了：“你怎么就觉得她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开玩笑？”

        没等宋兰说话，外公又说：“我觉得她把这当作历练也好，人这一生本来就要多走走多看看，难道听你的话在大城市找个工作，外人看着风光那才叫不拿前途开玩笑？”

        外公说：“当年你生下孟窈将她交给我们照顾，去外边上班时，你说你还年轻，有自己的追求，现在这句话放在你女儿身上也是一样的。”

        “她也还年轻，也有自己追求，你那时候有家庭有孩子都可以这样选择，她现在什么顾虑都没有，怎么就不可以。当初你因为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开心，我和你妈没阻拦，现在轮到你女儿，你干嘛要让她不开心？”

        宋兰哑然。

        老人家没有读过太多书，但走过大半辈子了，人生的经验都是实践出来的，他们懂的道理并不少。

        外公外婆不想再多说，怕孟窈出来房间听见。外婆最后只叹了口气，对宋兰说：“不要去掌控任何人的人生，即便她是你的孩子。”

        说完也不管宋兰听没听进去，准备去叫孟窈吃饭。

        孟窈站在二楼的房门口，低着头。她其实很少哭，小时候因为宋兰的态度委屈地哭过，她那时候想宋兰是不是不喜欢她，她胆怯懦弱，又小心翼翼地想讨宋兰开心，却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她有时候会想，她的出生是不是不是不是宋兰所期待的。她知道宋兰为她付出了很多，很辛苦，孟窈不是看不见，也不是不想体贴宋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兰一向她诉说自己的辛苦和付出，孟窈就开始觉得有压力。后来长大一点了，她改善不了她和宋兰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模式也就放弃了，只想离开宋兰身边。

        但假如有人问孟窈会不会失落，当然会，即便她后来习惯了宋兰的态度，可还是会觉得失落。

        但她改变不了，也就算了。

        孟窈慢慢地不再去期待宋兰的爱。

        就像这次在云南，她给宋兰发过一条报平安的消息，宋兰没有回复，微信也将她拉黑，孟窈之后也没再去期待宋兰会在某一天，忽然向她表达关心。

        而现在，孟窈因为外婆外公的话受感触，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其实觉得挺幸运的，就算和宋兰不够亲近，就算缺少孟远山的陪伴，但她有最好的外公外婆。

        她得到的爱与维护并不少。

        孟窈眨眨眼，将眼眶里的湿意抹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下楼吃饭。

        外公外婆也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算大家极力掩饰，一顿饭也吃得尴尬。

        按照宋兰的行事风格，她应该会在孟窈回来之后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她都待在外婆家，看样子是要在这里度过整个国庆假期。

        这里同样是宋兰的家，她待在家里孟窈没有权利发表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宋兰的存在影响到了她。

        回家两三天，孟窈和宋兰零交流，母女关系处到她俩这份上，孟窈偶尔想想，也觉得挺悲哀的。

        她从云南回来看望外公外婆，其实很开心，她想跟外公外婆分享的事情很多，但因为宋兰在，孟窈没有那么轻松，也没办法随性自然地和外公外婆聊天撒娇。

        外婆倒是对她在云南的事表现得很好奇，关心她在那边的工作以及生活，每当外婆问起来，孟窈就会简短的回答几句，之前那些想要分享的事却没怎么提了。

        孟窈从云南跑回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担心外婆的身体，她私下问了外婆这两天还有没有咳嗽，想想又不放心，说要带外婆去做个体检。外婆却说：“做过啦，上个月你妈妈带我和外公一起去做了全身检查，放心，没什么事，只是年纪大了，多少有点小毛病。这也正常，一台仪器用久了螺丝也会松。”

        外婆没在她面前为宋兰说话，可能也想明白了，觉得她帮不上什么忙，任何关系都讲究缘分，顺其自然吧。

        孟窈本想用这个小假期好好陪陪外公外婆，但宋兰在家，孟窈很多时候为了避免和她碰面，都待在房间里。

        宋思琦一直和她联系着，知道她回了老家，也知道她和宋兰之间不愉快。她很久没见孟窈了，孟窈支教的地方太远，下次回来可能得放寒假的时候，宋思琦在外工作，时间和她难碰上，趁着这次，宋思琦问孟窈要不要去找她，见个面，聊聊天。

        宋思琦国庆在北京男朋友那，她跟孟窈提议到时候孟窈可以直接从北京去云南。

        如果她回来的这一趟是她预想中那样的发展，孟窈应该会拒绝她，她假期的时间都要留给外公外婆。

        但宋兰的出现打破了孟窈的原计划。

        孟窈不知道怎么和宋兰相处，她俩一起待在外婆家，不仅沉默还有些压抑，这样的气氛大家可能都不痛快，连外婆外公也开心不起来，孟窈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宋思琦，和外婆说了以后订了去往北京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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