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簪子

“成个亲太折腾人，”筠如叹了口气，“还不给吃的。”

        清浅又笑了。

        “嗯，”她拿起手中的一块糕点，笑着赞道，“李府的点心不错。”

        说话的功夫，两盘点心见了底，清浅只略尝了两块，剩下的都被筠如吃了，她坐在床边，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大红床帐与被子，屋中悬挂的，入眼皆是红色，筠如这么看着，眼皮渐渐重了起来，眯缝的功夫，她打了个盹。

        清浅只是笑着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筠如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此时她已经一丝困意也没有了，大睁着双眼，看着房间内的红烛。

        那红烛跳动着，向下低落着烛油，越聚越多。

        今晚的烛光，格外刺眼。

        前院的喧闹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清浅一直陪着她，此时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示意她该将红盖头盖上了。

        一瞬间，满目的红色更浓了。

        窗外应该是起了风，树影晃动，筠如静静地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是在门前顿了下，随即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他一袭大红喜袍朦朦胧胧的透过红盖头映入眼帘，筠如端坐着，心却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一步，两步，他走的更近了些。

        门外的婆子随着他走了进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果子，高高扬起手洒在床上，口中说着喜庆的话，寂静的房间一时有些热闹了起来。

        透过红盖头，李昭言那温润的面庞也带了红光，看着他站着一动不动，筠如虽是稳稳的坐着，可是心里咚咚的，手上也冒出了一层汗，她只能拽着宽大的袖子，紧紧的在手中攥住。

        李昭言长身玉立的站着，目光一瞬不错的盯着蒙着红盖头的筠如，今晚许多官员同僚拉着他敬酒，一杯接着一杯，绕是他酒量好，此时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定住了心神，两人就这样隔着红盖头遥遥相望着，只余下那两个婆子絮絮的不断说着喜庆话。

        他等着一切仪式都完成后，挥了挥手，那两个婆子和清浅便笑着躬身退下了，他走进了些，看到一旁的秤杆，轻轻拿起来，挑开了筠如头上的盖头。

        她头上的冠子已经摘掉，只留下两个金钗固定住头顶的发，她穿着和他一样的大红喜袍，今天晚上，入目皆是红色。

        他的头更晕了起来。

        与前两次相见不同，此时再看她，端庄之余，更添了些娇艳，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身后，喜袍上泛出幽幽的红光，她也抬起头打量着他。

        他垂着双手，此时才显出些醉态，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谁都没有先开口，筠如这么看着，忽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平日里的那些，是他的伪装。

        筠如微动着唇角，轻轻笑了起来。

        他两眼有些呆滞的，今晚的酒喝的实在多，季钰摇着折扇，不断地灌他酒，那些陈年佳酿，多半都被他喝了。

        到此时他才有些后悔，如此良辰美景，怎能醉意翩然。

        看到她轻轻一笑，他才有些回过神来，转过身快走几步，将桌上的酒器拿起来，到了两杯，回过身，将其中的一杯放到了她手里。

        他微弯了身子，目光与她平视，环过她的手臂，将杯盏慢慢送到了唇边，轻抿了一口，眼睛却是盯着她的。

        筠如并不看他，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甜甘冽，却不醉人，这是果酒。

        李昭言拿过她的酒杯，灼灼目光看着她，筠如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映着墙角的红烛，一下下闪动着。

        他回身将酒杯放回桌子，像是有些疲累般，重重的坐在了凳子上，可没过一会，他又起身，带着满身酒气，朝着筠如走来，一点点靠近，满含着果香的气息喷洒在筠如颈间。

        他抬手，筠如下意识的偏转了目光，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许久，抚上她柔软的发，稍一用力，将她发间的簪子拔下，瞬间固定的头顶的发丝滑落下去。

        他仔细看着手中的簪子，背对着光线，他的眼眸里，黑的深不见底，他一手撑在床边，微弓着身子，袖袍垂下来，遮住了筠如面前的光。

        两人都置身在黑暗中。

        他轻轻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将簪子放在了梳妆台上，晃着繁厚的袖子，脚下有些不稳的走到门前，背对着筠如，轻声开口，“我还有些事务急需处理……”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厚重的木门像来时那样，吱呀一声被带上了，烛光跳动的房间里，只余筠如一人，孤零零的坐着。

        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筠如早早的就起来了，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看着昨晚他放在这儿的簪子，光线明亮时，它又重新焕发了光泽。

        她拿起来，上面好像还带着他留下的果香，一阵阵氤氲在鼻尖，挥之不去。

        说不出问什么，她心里有空空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清浅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一阵心疼，姑爷昨晚同房花烛夜时挥袖走了，这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好事传话看热闹的姬妾，她家姑娘，怕是要艰难一阵子了。

        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筠如反倒笑了，目光仍不离那簪子上，“清浅啊，王嬷嬷呢？”

        筠如不喜身边人多噪杂，况且清浅又十分能干，将她身边的所有事物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周夫人还是将跟了她二十多年的王嬷嬷随筠如陪嫁了来。

        出了门子毕竟不像在家中了，身边没人可不行，李府中那么多姬妾，谁知有没有那爱挑事的，清浅到底年轻，若真有撕破脸要动手的时候，王嬷嬷也能抵挡一二。

        “想必在整理姑娘你的嫁妆。”

        筠如点点头，今日她梳了一个妇人发髻，将满头乌黑的秀发都盘了起来，另点缀了几个簪子，她侧头看看，觉得很满意。

        扶着清浅的手站起来，作为这李府的主母，现在她要去会会那些姬妾们，说不清为什么，她特别想看看那些人。

        清浅站在她身旁，愁容满面的样子，她回身看着，伸手替她抚平了眉间的愁绪，笑了笑，“放心吧，你姑娘我可没那么脆弱，待会咱们还有一场仗要打，怎么能还没出征就担心起来了呢，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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