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溺水

“清木，”这时候周卉开了口，装出几分急切出来，“清木，你踩到淤泥了，别害怕，慢慢将脚拿出来就可以了，别摘荷花了，快回来吧。”

        周卉的话对清木开说像是救赎一般，她心中稍微定了定，不再死命挣扎，按照周卉说的想要将脚拿出来，她深呼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只陷入淤泥的脚上，用力一拔，果然出来了。

        可是下一秒，她另一只脚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噗通摔入水中，瞬间漫过了鼻腔，她想要呼救，可是却张不开口，双手不断挥舞着，水面上溅出了大滴的水花。

        周卉站在岸边看着清木在水中噗通，慢慢的抱住了双臂，两腿控制不住的向后退，直到靠在假山上，突出的石块硌着她的后背，传来丝丝痛感，仿佛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正在做的事情。

        她在杀人。

        不，不不，那不是她干的，是清木那个蠢货，成事不足的蠢货，是她自己下水的，也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她的事，自己的一双手，从来都没碰过她。

        她不住的大口呼吸着，胸口砰砰砰跳的厉害，她伸出了手在眼前端详着，她嫩白纤细的指尖，慢慢的渗出了鲜血……

        她慌忙死死的捂住嘴，才不至尖叫失声，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秋意渐浓的湖面，平静无波……

        她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跪在了地上，浑身软瘫瘫的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她的双手还捂在嘴上，如果不这样做，她一定会尖叫出来。

        四周不知何时完全静了下来，风没有了，鸟也不叫了，大白天周卉却出了一身冷汗，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

        过了许久，她的呼吸才平稳下来，手扶着假山，才能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她浑身没有力气，一瘸一拐的转过假山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一路躲避着下人，从隐蔽的园子里，抄近路回去，平日里看着她的丫鬟今日有事回家去了，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手扶住床框，重重栽了下去……

        第二日。

        府中闹翻了天，昨日下午两个婆子经过园子时，不经意间瞥见池水上怎么好像漂浮着什么，两人好奇心被激起来，说笑着向那池水走进，待看清楚时吓的一屁股拍在地上，惊恐的指着水面，半天才喊了一嗓子出来。

        两人吓得屁滚尿流的一路跌跌撞撞跑去禀告夫人，周夫人听完紧拧着眉头，让陈嬷嬷带人去查看，果不其然，是三姑娘身边的清木。

        陈嬷嬷看见之后也是心惊不已，好端端的，怎么会溺水，既然是三姑娘身边的丫鬟，还是要将她传过来问话。

        周卉又病倒了，赶到周夫人处已经面白如纸，气喘吁吁，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待听闻周夫人说明情况后，她呆怔了半晌，随即拿帕子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心里是真难过了，不过不是后悔，而是害怕和胆战心惊折磨的，她坐在凳子上，头低的快埋到腿间，双手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去。

        连一旁的陈嬷嬷看了，都忍不住拿袖子擦眼角。

        待她哭完了，情绪稍微平静些，才将早已打好的腹稿，一字不漏的说给堂上众人听，期间几次哽咽的说不出话，看她这幅真情流露的样子，所有人都坚定了清木是失足落水的想法。

        “母亲知道，二姐回来那天，我走在池水边，不知怎的脚下一滑跌了进去，是清木将我拽上来的，没想到她如今竟也……母亲，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双手捂着脸，难过的说不下去，众人等她这一阵情绪过去，她才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这些天我病的昏天黑地，蒙母亲疼我，请最好的大夫来为我医治，也是清木一直在我身边伺候，她跟我说她母亲过世的早，她还梦到她母亲给她托梦了，昨天她还好好的，还给我喂药，她说她出去一趟，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我一夜都没睡安稳，可是却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打扰母亲，没想到，她这一去……”

        这回她再也忍不住，埋头呜呜哭出声来，连屋里几位年长的嬷嬷都红了眼睛，一个鲜活的小丫头，竟出了这样的事。

        周夫人又将府中所有人叫来问话，到此时她们已经可以确定，清木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三姑娘作为清木的主子，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事，伤心难过的又病倒了，周夫人派了身边最得力的陈嬷嬷过去照顾，她自己来料理后事。

        清木是前些日子刚买来的丫鬟，是花了五十还是一百两银子她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个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憨气的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入府才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周夫人心里也有些难过，再加上愧疚，就让下人多准备些银子给她家人。

        来府中讨要说法的是她的后母，带着两个幼小的男孩，旁边跟着一个老实木讷的男子，想必是清木的爹了，他低着头面无表情，任由他的妻子在一旁哭天抹地。

        周围聚了一圈闲散人看热闹，守门的吴伯忙将人请了进来，将大门关上，又将人请进了大厅说话，清木的后母一进门就止了哭声，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

        周夫人早已在厅堂等着，那妇人一进门又嚎哭起来，嘴不停地说着她那一口别人听不懂的家乡话，直哭的周夫人忍受不住，伸手示意她坐。

        那妇人一站起来，像是唱戏似的，瞬间止了哭声，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周夫人只听到一句话：一万两银子。

        周夫人被她狮子大开口气笑了，她知道这是清木的后母，并不会真心疼她，不过这妇人真敢开口，一个买来的丫鬟，身契性命本就握在主人家手里，又是失足落水，她竟要一万两银子。

        周夫人端坐了身子，面无表情的高声吩咐一旁垂首侍立的吴伯，“将京府衙门的人请来，今天我倒要好好论论，谁家的丫鬟值一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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