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义之人

“清浅，你说，李昭言……”她心里酸涩的再也说不下去，何须去问，其实她心里一清二楚。

        李昭言会气恨她的吧，她亲口说出那句话：你可以信任我，反身却要做出背叛他的事。

        “姑娘，姑娘，”清浅握紧她的手，只是喃喃的唤着，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说出口，筠如心里的艰难苦涩，她感同身受，却无可奈何。

        “走吧……”筠如抬起了头，让那转圜于眼角的晶莹任皇宫冰凉的风吹干，握着清浅的手，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此处。

        明明是一样的路程，筠如觉得怎么回去路，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李府门外，她抬头看着那高大的匾额，新涂刷的油漆，让整个府门看起来焕然一新，她在门前迟疑着，久久没有迈出步子。

        还是清浅催促了一声，“姑娘，咱们快进去吧，眼看着天快黑了，想必姑爷已经回来了。”

        连清浅也挂念着周府的安危，可李昭言呢，他孤身一人，就可以被任意背叛吗。

        耳边传来母亲低声殷殷的交代：夫妻一体，你需得时时为他着想。

        可笑的是，原先她还想方设法的防着那些妾室们，先如今，竟是她要做这不义之人了。

        清浅又催促了一声，她的思绪才飘忽回来，抬起无比沉重的脚步，一级级的迈过台阶。

        门房跟她回报，李昭言已经回来了。

        她沉着声音吩咐路上的丫鬟，“去厨房说一声，将饭菜送到老爷院中，我要过去用晚膳。”

        “是，”丫鬟领了吩咐忙退下了。

        王嬷嬷调教出来的小丫鬟就是伶俐。

        园中见了几分暮色，吹来的风也带了凉意，筠如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深深呼了一口气。

        李昭言的院子并不远，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她让清浅留在外面，独自一人进去。

        房门和院门大开，屋子里点了几盏蜡烛，一旁的窗户大开着，微微的风吹的烛光飘忽不定，光影斑驳中，李昭言正坐在桌子后面，欣赏着手里的一根钗子。

        他看的太入神，连筠如站在门前都没发觉，按理说，他作为湘王身边的暗卫警惕性不该如此松懈，可是这是筠如为他打理的院子，是他的家，他想着，在自己的家中，没必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看着手中的钗子，筠如站在门前看着他，说来奇怪，李昭言身上，既有杀伐决断的狠厉，又有翩翩公子的温润，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竟如此恰到好处。

        他那向来温润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烛光，嘴角带着丝丝笑意，筠如看着看着，突然想将袖中那可恶的瓷瓶狠狠的扔出去，什么傅贵妃的吩咐，她全都不想顾了。

        可是一瞬间，长姐，二哥，父亲母亲，所有的面孔轮番在眼前闪过，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她，不能这么自私。

        两相权衡，她终究要对不住他了。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眼前一凉，泪珠就要掉下来，原来是风吹过，她急忙伸手擦掉，又将袖中的瓷瓶往里推了推，才走了进去。

        听到声响，李昭言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中带着几分惊喜，“筠如，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去找你。”

        筠如扯动嘴角，看着她手中的钗子，微微挑了眉问，“送给我的？”

        “对，对，”李昭言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将钗子送到她眼前，“嵌宝石的，你喜欢吗，我看上次送你的青玉钗你从不戴，所以这次换了个颜色，亮光闪闪的多好看。”

        听到这话筠如心里的酸涩更甚，面上还要强忍着笑意，青玉钗易碎，她舍不得戴。

        她既喜欢素雅的青玉，也喜欢耀眼的金钗。

        “好看，”筠如低声道，从他手中将钗子接了过来，细细的打量着，然后，抬手插在了自己的发间。

        想必是有些斜了，李昭言替她正了正位置，眼含笑意的欣赏了一遍，嗯，与她今天的衣着很是相配。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正在这时，厨房的饭菜送了来，筠如在桌旁坐下，看着一样样的小菜端上桌，小丫鬟们又鱼贯退了出去。

        筠如拿起了筷子，招呼了一声，“快吃吧。”

        “嗯，”

        李昭言不时打量着对面的筠如，她发间的金钗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

        她像是饿极了，不停的往嘴里送着饭菜，两人一时无言，只有筷子轻碰的声响。

        筠如两颊鼓鼓的，还在往嘴里塞着饭菜，其实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与李昭言相对，害怕和他说话，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将手里的筷子一扔，狼狈的逃开。

        她的眼角和心里酸涩的几乎难以忍受。

        李昭言倒是不急，他喜欢这样和筠如独处一室，哪怕一句话也没有，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足够。

        他抬头看了看筠如，又看了一眼，忽然噗嗤笑出了声，忍着笑意说，“你可以慢点吃，别噎着。”

        “嗯，嗯，”筠如慌乱的点了点头，却不敢让目光与他直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筠如实在是吃不下了，才将筷子放在桌上，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急忙吩咐外面的丫鬟将饭菜都收走。

        李昭言有些疑惑的看着筠如慌里慌张的样子，她今晚与平时有些不同，听说她今天进了趟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门外的丫鬟进来，有条不紊的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收拾干净，不过片刻，房间内又恢复了寂静。

        李昭言一手置于膝上，一手随意的放在桌上，腰背端正，温润的眼眸带着笑意看着筠如，筠如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她心虚的感受到，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里，仿佛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你，你别这么看我，”筠如语气有些磕巴，眼神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

        “好，”李昭言笑着答应了，果然收回了目光，看着窗外的夜色。

        筠如看到他半握着的手背上骨节分明，真是一双好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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